【嚎哮排演】一不小心就超前部署惹:疫後的喜劇創作之道
2021
08
12
文|王健任
圖|嚎哮排演提供
疫情之後,我的創作發現……(上)
嚎哮排演最初嘗試拍起搞笑短片,只是想找事來舒緩劇場收入不穩的焦慮,沒料到竟成了超前部署,在疫情臨到之際,迎來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嚎哮排演」是演員黃建豪與蕭東意共同於2011年所成立的劇團,當時兩人都還在臺北藝術大學念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之所以成立劇團,倒也不是有甚麼遠大的目標或夢想要實現,純粹就只是因應系所要求,必須完成「排演課」的學分,兩人因此急就章地組團,趕在當年臺北藝穗節的報名截止日之前完成登記,這一做,就是十年。嚎哮排演以團長黃建豪、創意總監蕭東意兩人為核心持續創作原創喜劇,以每年一到兩齣全新製作的頻率活動著。

《亞哥號英雄記》,2013,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2015年,我以編劇身分加入團隊,主創核心從此變為三人組合。在「三腳督」的情況之下,似乎也讓小小劇團的創作體制變得更加穩健,三人夥同一票演員們集體創作出來的情境喜劇《兇宅》系列,一路發展了三集正傳、一集外傳,頗受好評,甚至一向與藝術獎項無緣的我們,也以此獲得了台新藝術獎季提名的肯定。

不過,就如同大部分的小劇團一樣,嚎哮排演的發展也說不上特別好,光就每年寥寥幾場的不固定演出收益,並不足以讓三位主創者獲得溫飽。三人就如同尋常可見的劇場人一樣必須到處接案、斜槓生活。若要談論疫情之後,嚎哮排演的創作如何發展,那就必須從關鍵的2017年開始說起。

《太空救援:果頭計畫》,2018,台中國家歌劇院小劇場。

疫情之前的嚎哮排演

2017年,蕭東意辭掉他多年來賴以維生的英語教學工作,以破釜沉舟的決心全心投入劇場的演出工作;黃建豪在演員專業之外,拿起了攝影機,開發出拍攝與剪輯的興趣;我則是還在臺北藝術大學裡頭跟自己的畢業製作奮鬥著。好聽一點的說法是,三人的人生似乎都處在一個「激烈變動之前的停滯」階段,講白了,就是沒有案子做。一方面是三人的空閒時間多了,另一方面則是想要找事情來舒緩收入不穩定的焦慮感,於是三人聚在一起開始討論是否要自拍一些搞笑短片,以此維持創作能量的同時,想說搞不好能夠以網路影片的形式來增加團隊作品的觸及率也說不定。

在影像創作經驗還很不足的情況下,我們最初完成的作品便是《深噎食堂》系列。作品的梗概十分單純,便是一名尋常上班族,深夜偶遇一間食堂,進去點餐之際才發現老闆是個奇怪的變態。每集以諧音哏、下流段子為主軸,旨在博君一笑。只是與其說是要拍來取悅觀眾,其實還更像是自己玩得開心的小作品。依循這樣的創作脈絡,也開發出了各種題材上的變形,比如說看房遇到怪人、踢球遇到怪人等等。除了三人合拍的作品之外,黃建豪與蕭東意兩人也各自依據自身的表演能力,創作出各種獨立、新奇的角色,比如諧仿網紅「理科太太」的《文科叔叔》、針砭時事的《匿名者》等等。

《深噎食堂》。左為蕭東意,右為黃建豪。

隨著拍攝經驗多了起來,自然而然就會想要挖掘更多可能性。我們開始思考把原本只在劇場演出的情境喜劇《兇宅》系列轉譯成影像版本,希望藉此把我們自己喜愛的作品推薦給更多觀眾。於是我們花了超過一年的時間,打磨劇本、拍攝、剪輯、再補拍,最終總算是完成了一季五集的《兇宅》線上影集。當時,製作這些線上影片作品全都是在沒有考慮收益的情況下,依靠自身熱情所完成的。

《兇宅》線上影集的製作對嚎哮排演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起初我們對於劇場跟影像敘事的轉譯並不十分了解,只是將原劇場演出的文本如實拍攝而已,但實際剪輯時卻遭遇相當大的困難,演出節奏、趣味性通通打了折扣,因此後續才得花上大量時間重新打磨。但是這個拍攝經驗卻讓我們真正地對於影像敘事的創作手法有更多的自信與掌握。2018年,嚎哮排演自主拍攝了短片《叮咚》,該作一改先前系列短片的胡鬧風格,那是一齣怪誕、闡述輪迴與暴力的黑色喜劇。懷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投報「MOD微電影暨金片子創作大賽」,卻意外獲得入圍肯定,令我們備受鼓舞。隔年創作出《隱食男女》,以一對男女吃火鍋的行為,暗喻雙方偷吃出軌的情感關係,本作一舉獲得該年度MOD微電影創作大賽金片子組優選。至此,嚎哮排演的影像創作能力也成功引起部分劇場觀眾、短片愛好者,以及藝文產業相關人士的注意。

藉由《兇宅》實驗計畫探索影視與劇場共存的可能性。2019年於思劇場,在有現場觀眾的演出中同步進行三機即時錄影。(圖片來源/國藝會補助成果檔案庫)

疫情之後的嚎哮排演

2020年4月,疫情有如風雨欲來,爆發吋前的巨大陰影壟罩著台灣,劇場宣布暫時歇業,實體演出全數停擺,我們正在準備的久違的劇場新作《幕後七日》的排練也只得跟著停止動作。原定於當年舉行的嚎哮排演大型十週年紀念活動,三戲連演也遭受波及,被迫延期。原本緊鑼密鼓的行程瞬間成空,莫可奈何的情況下,我們只得再次扛起攝影機,沒事找事做。沒有預料到的是,這段以現在的眼光看來有如虛驚一場的台灣本土疫情,竟是成為嚎哮排演影像創作累積的另一個轉捩點。

衛武營於2020年疫情期間推出「第六劇場」,嚎哮排演受邀創作《兇宅Online》。

在劇場不開門的情況之下,各大小劇團紛紛開始轉移平台,尋求數位創作的可能性。各場館也不斷拋出各種企劃,維持演出團隊創作動能的同時,也持續探討後疫情時代「劇場」作為一個敘事場域的嶄新可能。比如說兩廳院的「不(只)在劇場」計畫、台中國家歌劇院的藝術線上推廣活動、高雄衛武營的「衛武營第六劇場」計畫等等。

嚎哮排演在這幾年間不斷地持續自主進行影像拍攝工作,竟在此時成為名符其實的「超前部署」。諸位合作夥伴頓時想起,嚎哮排演有能力處理線上的影像創作,於是紛紛主動拋出橄欖枝,邀請我們進行各種不同的、專為線上放映而做的影像作品。這段期間,我們陸續完成了兩廳院的廳院青推廣影片、台中國家歌劇院的《臺灣好演技》戲劇推廣影片、衛武營的《第六劇場——兇宅Online》,以及國藝會的「創藝看法律」《機智法庭生活》,並且以自主拍攝的短片《好HER》拿下公視「眯電影」台語微電影創作競賽的優選。這些作品內容形式都大不相同,從藝術教育推廣、法律知識教學、虛擬選秀比賽,甚至是以搞笑的手法來討論劇場的本質。我們十分珍惜每次拍片的機會,使出渾身解數嘗試各種類型與敘事手法,這些經驗也都成為我們在疫情之後,非常重要的創作養分。

獲得公視「眯電影」台語微電影創作競賽優選的《好HER》。

未來的嚎哮排演

2021年5月,台灣本土疫情再次爆發,這次來得又快又猛,一時之間前途茫茫、看不見未來。但是嚎哮排演的三位主創者依舊定時線上聚會,討論解封之後的排練與拍攝計畫。這段期間,為了打發時間,也為了抒發鬱悶的心思,蕭東意重新化上匿名者的妝容,針對疫情大放厥詞,引發社會現象的同時也意外地讓嚎哮排演獲得世間的矚目,頗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感慨。但是對我們而言,不論採用怎樣的創作形式,持續說有趣的故事是嚎哮排演一直以來的目標,期待疫情早日平息,讓我們能夠回歸創作的正軌,無論在影像、在劇場都能繼續快樂地笑著,迎接下一個十年、二十年。

 

嚎哮排演
由演員黃建豪與蕭東意於2011年所創立的劇團,秉持著「說好笑的故事作好玩的戲」、「題材尺度不設限」、「不以劇場作為唯一的創作領域」這三項大原則,持續創作不怠。作品帶有濃濃的「嚎哮式」獨創風格,不按牌理出牌、略帶即興趣味的演出方式可說是嚎哮排演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