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買票進場,看演員在舞台上表演,對表演者來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但姚尚德這個野孩子卻跳下舞台,打開黑盒子,主動發送一張張隱形的票券,邀請觀眾在城市街頭、鄉村野外,自由入席。你以為他正在表演,於是置身事外,以為在旁邊看看就好,沒想到他卻用一對大熊貓眼瞅著你看,還模仿你不知所措的小動作;如果你忍不住大笑大罵,他還會張開性感紅唇學你嬉笑怒罵(但你永遠聽不到他罵了些什麼),這才發現你已經從一位單純的觀眾變成了共同表演者,正帶給熙來攘往的人群一場即興且自然的表演,就在這充滿陽光的街頭劇場裡。
默劇表演者姚尚德2006年自法國學成後回台,返台後的他發現來劇場看戲的觀眾流動率並不高,換來換去都是同一批人;而刺眼的聚光燈卻遮蔽了演員的視線,讓演員只能單向地把能量朝觀眾席投射,無法得到觀眾立即的反應。因此,趁著2011年雲門舞集舉辦的「流浪者計畫」,他走遍中國大江南北二十多個城鎮,在街頭上演無以計數「默劇出走」的劇碼:他深入市井小民的生活街廓中,從民眾的日常起居找到有別以往的新靈感,學習他過去忽略或不曾見過的身體應用,也在民眾臉上看到立即且真實的反應,帶出更多豐富的互動表演。然而在出走遠方時,他想起自己對於台灣這塊土地卻是一知半解。於是,當他回到故鄉,便成立了「野孩子肢體劇場」,更策劃再一次出走,以默劇為鋤,挖掘台灣深層且真實的面貌。
今年五月,他開始進行默劇出走台灣小角落的環島計畫。這一路上,他曾趴在大馬路上和公車搶道,只為了在馬路上種下一朵朵隱形的花;他盛「妝」參加路邊喜宴,卻只能獨坐空氣椅子吃辦桌;為了不辜負雜貨店老闆娘想看到默劇的興奮,就算又渴又累,還得裝模作樣地從冰箱拿瓶飲料。
沿途的工作坊邀約不斷,他在新竹尖石石磊國小、苗栗泰安麻必浩部落、台東大武大鳥部落等地進行默劇及舞蹈的課程,大家跟著他一起憑空摘蘋果、摸牆、爬梯子、再摔下來,幾乎所有參與的人都是第一次接觸默劇或現代舞,大夥兒好奇圍觀、尖叫大笑、競相模仿、即興演出,大小朋友一起發揮想像力、用身體說故事。
他也前往需要關注的角落給予支持。在彰化溪州「反中科搶水守護水圳」抗議活動中,他配合怪手車輛演出默劇,使得原先嚴肅沉悶的氣氛意外熱絡起來,長期駐守的長者們也露出難得的笑容;他到台南鹿耳門天后宮附近一座人煙稀少、只剩殘簷破壁的社區表演,以廢棄紅磚牆為背景,搭配純白臉譜和生動靈活的表情和肢體,呈現出荒涼角落中獨到的美麗。社區裡原先抗拒的阿嬤在看完表演後,竟願意對他,講述家族歷史;有位媽媽甚至用一串荔枝留住這位白臉人,讓他坐在家門口聆聽自己沉重悲傷的故事。
雖說是想環台一周,但姚尚德停留的地點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隨機決定的。有時隨著自己及同伴的心意,有感覺的地方才駐足表演,有時則由新朋友熱情引薦邀約。這樣隨機的決定創造出更即興的表演,也常常因為無法預料的人事時地物擦撞出意外有趣的火花。其實「野孩子」心裡還是喜歡跑到野外打打滾、在鄉鎮中散散步,因為充滿生命力的大自然及小鄉鎮的真摯純樸,總能激發姚尚德表演的靈感。只要手指撫過稻穗,溪水流過腳底,就有種讓身體延展舞動的自在。若地點是都市,他也會掀開都市被掩蓋的角落看一看,都市的社會資源雖豐富,在其中生活的弱勢族群卻更容易被忽略。他認為:「藉由默劇出走的機會我可以了解他們的故事。以我一個表演者來說,能幫到他們的很少,但是若能透過影像傳送出去,是目前為止我能做的事。」
今年的默劇環台計畫已在初夏完成,但「野孩子肢體劇場」還是會繼續走下去。明後兩年姚尚德仍有默劇環台的計畫,選擇的地點的方式依然隨性,但停留時間會拉長,以便更加深入當地環境,並希望舊地重遊,今年初夏去過的部落、小學等,仍能再次拜訪,因為今年帶給他們對表演的美好體驗,就像是種下種子,若能持續灌溉,或許就能滋養出美麗的花朵。
在默劇出走的計畫中,姚尚德把Play(表演)這個字還原成「玩耍」的意思,是表演還是玩耍,界線已經模糊。馬歇.馬叟曾說:「默劇是一種心靈的語言,任何訊息都能經由默劇藝術達到溝通。」姚尚德推開表演者和觀眾之間那道透明的牆,用輕鬆的態度互動與分享,藝術隨即蘊含於生活之中,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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