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過去13年來持續觀察臺灣舞蹈演出與生態,發現近幾年的舞蹈活動豐富,團隊與個人演出場次頗多。作者在教學、行政與研究之餘觀舞、賞舞與評舞,今年10月初收到國藝會邀請、時間有限加上無法面面俱到,只能盡力而為。根據過去10個月的觀察,作者認為2012臺灣舞蹈具有「跨界」、「深化」與「累積」三項特性。以下摘要介紹八檔製作,希望引導大家一窺團隊與藝術家如何在困境、轉機與挑戰中精進。
跨界
《世界末日這天,你會愛誰?》
「舞蹈空間舞團」本年度推出兩檔製作,分別是結合舞蹈與科技的《世界末日這天,你會愛誰?》以及結合文學、音樂與舞蹈的跨界製作《明天的這裡會有黎明嗎?》。其中《世界末日這天,你會愛誰?》之製作群包含劇場導演劉守曜、視覺術家江元皓、編舞者董怡芬、鄭伊雯。有鑑於自動控制系統還有機械移動裝置皆是初步實驗,在感應與操控面向皆需要加強,以便配合劇場整體調度,突顯編舞、影像設計與實驗創新。作品展演固然重要,但更令人好奇的是經歷跨界實驗與溝通合作的辛苦歷程之後,參與的藝術家學到甚麼?科技如何為舞蹈所用?如何運用於正式的劇場中?舞團累積那些?成功的跨界製作不容易,由於每個團隊創作的選擇不同、面對的問題、解決的方法也不同,相較於階段性成果的呈現,未來的發展更令人期待。
《海洋樂章》
「十方樂集」與「精靈幻舞舞團」合作演出的《海洋樂章》,結合打擊樂與舞蹈,輔以電子音樂與海洋影像投影。參與演出者包含作曲家、編舞家以及擊樂、聲樂與舞蹈表演者。十個樂章演出中(六段包含舞蹈演出),以樂舞相互呼應的方式呈現海洋的歡愉與傷痛,傳達關懷海洋生態之初衷。整場演出有時樂舞雙方相互加值,有時產生干擾。音樂演奏表現專業,但相較於同台演出之舞者,音樂人之肢體動作稍嫌生硬粗糙。樂團與舞團誠意十足之演出,彌補兩者肢體表演落差的尷尬與遺憾。期待樂團與舞團持續合作,探索樂舞的空間與律動,呈現樂舞的跨界與融合。
《身體輿圖》
「一當代舞團」的《身體輿圖》聚集不同領域的創作者,運用舞蹈(蘇文琪)、聲音(王福瑞)、影像(吳季璁)與文字(周曼農)。幾近全裸的女舞者,在傾斜的背景螢幕投影與波浪的黑膠地板反影中,緩慢移動。實驗劇場中轉動的喇叭,播放細瑣拼貼式的話語與電波脈衝般的噪音,產生若即若離、飄移不定的效果。在多角度燈具的照明下,舞者背後的螢幕上出現多重與正反顛倒的黑影。隨著作品的發展、舞者由躺臥移轉到匍匐;由爬行變化到蹲站,最後回到出發點的坐臥姿態。波光聲影中緩慢移動的舞者,有時像浮雕、有時像走獸、有時像遊魂。整場演出宛如一場低限的跨領域舞踏展演,挑戰觀眾的耐力、觀察力與想像力。
深化
《莎替之夜》
「台北首督芭蕾舞團」推出徐進豐編創的現代芭蕾《莎替之夜》,延續舞團《四色風景》系列的芭蕾創新與實驗。編舞者創作靈感來自薩提(Eric Satie)創作的音樂,舞蹈語彙結合芭蕾、現代舞、日常生活動作以及默劇。舞蹈呈現生活中抒情、寫意、幽默、嘲諷等面向,展示現代芭蕾人性的一面。例如上半場最後一首舞採用Je te veux鋼琴版音樂、表現男性為眾多女性環繞起舞的場景;下半場末了改用女聲版、表現眾女子戲謔嘲弄男子的場面,以現代人的角度笑看傳統芭蕾的習癖,顛覆男性理性主動、女性感性被動的典型分類。
《女書》
「水影舞集」推出譚惠貞編舞的《女書》,這是繼《東方,在時間軸上位移的女人》(2002首演,2007新版),編舞者將創作主題回歸到中國傳統文化。舞作靈感源自於中國湖南的「女書」,舞蹈編創表現女子的成長、喜悅、悲嘆與哀愁。編舞結構緊密,發展流暢。舞蹈語彙著重手、腳與身體之空間書寫,應和「女書」之筆法線條與律動。舞台與燈光設計佳,紅色方框暗示傳統社會的制約與限制。服裝設計典雅細致,少了民間的簡樸、多了學院派的優雅。
《器官感_性》
「世紀當代舞團」推出的《器官感_性》,既是舞蹈與服裝設計之跨界創作,也是編舞者姚淑芬與服裝設計師黃嘉祥經歷《大四囍》、《婚禮》、《春之祭》八年合作後推出的新作。以肢體舞動與動作編創襯托服裝之造型與質料;以服飾設計與時尚派對強調舞蹈之歡愉與慾望。在高跟鞋、彩妝、薄紗、毛髮、把杆與鷹架中,探索人體的空間構圖與多樣面貌。
累積
《爵鬥》
延續過去八年創作與推廣爵士舞與現代舞兩項舞蹈的理想,「爵代舞蹈劇場」今年推出《爵鬥》與《加官晉爵》兩齣製作。其中《爵鬥》邀集臺灣爵士舞不同世代的七位編舞者、創作者與舞者,同台演出。師祖級的許仁上老師、活躍演藝界的「小黑人」金澎老師、吳佩倩老師,以及舞而優則教的蔡麗珠、李丹尼、薛英娜與林志斌七人,推出八首舞作。其中許仁上、金澎與吳佩倩三人共舞的《Disco嘉年華》將大家帶回1970年代末期,林志斌的《爵鬥》結合舞團舞者與習舞的小舞者演出。謝幕時只見老中青與幼年舞者同台,歡慶爵士舞蹈的魅力、活力與熱情。
《九歌》
「雲門舞集」演出林懷民編舞,李靜君重建的《九歌》。舞作之命名與靈感源自戰國時代楚國大夫屈原之同名作品,呈現一場融合多元文化元素之劇場祭儀。此次演出之主要舞者皆為當年或是之後加入舞團年輕一代的舞者,1993年參與首演的主要舞者皆先後離開「雲門舞集」之舞台演出。由於本製作為重建之舞作,部分編舞段落經過調整、較之前的版本精簡,因此音樂與舞蹈之配合產生落差。新一代舞者之舞蹈詮釋與功力相對於《九歌》過去的資深舞者顯然有些差距,對於看過之前在臺灣演出三個版本(1993、1997、2007)的作者而言,此一重建版本韻味與氛圍稍顯不足。是否隨著舞作持續展演,年輕舞者將逐漸發展出自己的詮釋,脫離前人的影響,呈現新世代的舞蹈祭儀?
不論是跨界實驗、深化探索或是舞蹈人才的累積,都是需要時間爭取資源、延續熱情、擴大感動。作者有限的觀察僅能捕捉臺灣舞蹈活動的吉光片羽,作者片段的評析僅能代表個人現階段關心的議題。可以確定的是、接下來兩個月以及未來的臺灣舞蹈展演,一定能繼續看到舞蹈人的光與熱、力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