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聖殿中的藝術 Arts at MIT
2015
12
29
文|吳虹霏
圖|吳虹霏
MIT 相信,藝術的美學、人性與社會層面的種種理念,能夠幫助科技的研究與創新,透過藝術與科學的攜手並進,在迎接挑戰之餘,將能打造更好的未來社會。

大多數人們以為科學與藝術就像兩個遙不可及的極端,其實這兩者的交會或許是烏托邦世界誕生的唯一可能。科技是為了打造更進步的世界,藝術則是開啟想像與創造力的源頭。當這個世界面臨的問題越來越複雜難解,有一群人因此把眼光望向專業的邊界,發現有許多在傳統框架之外的游移者,他們並不固守單一領域,而是把自己當成牽引的線,在各個領域中優遊,有時候反而串成一場場令人意想不到的改變。

今年冬天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 (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簡稱 MIT )的一日拜訪,讓人窺見這般的理想似乎並非遙不可及。

MIT 的校章反映了知識與實務並重的理想。

藝術在 MIT 的淵源

今日人們對這座世界頂尖學院的首要印象,大半是它馳名的科學、科技成就,更別提在這裡催生了 85 位物理、化學、藥學等領域的諾貝爾得獎者。那麼藝術在此是否真有立足之地?不妨把時間拉回至 1861 年 MIT 成立之際,它的精神徽章是這樣的:一左一右的兩人各自捧著書本與工具,體現了徽章下方的格言 Mens et manus ( Mind and Hand,手腦並用),底座的上方則刻著「 Science and Art 」(科學與藝術)。在十九世紀,就有這麼一群卓越的人們,相信藝術的美學、人性與社會層面的理念,能幫助科技研究並創新,藝術與科學對於打造更好社會,迎接未來挑戰的任務都是必要的。

藝術在這裡的軌跡並非凍結在那枚校徽的口號中,而是深深刻刻的,一路落實到今日的課程、教職員、研究者與大眾的生活中。據統計,全校學生有超過一半以上選修藝術課程,今年英國雜誌 Times Higher Education 2015 公布全球藝術與人文學科領域的大學前三名包括史丹佛、哈佛,另一個正是麻省理工。這裡更有波士頓最重要的當代藝術中心與藝術獎項,而自 2012 年成立的最新的計畫 CAST,每年邀請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進駐,與這裡的教授、研究員與學生一同研發最前衛、最瘋狂大膽的計劃。

Jerome Bert Wiesner 的回顧展於 Jerome Lemelson Center for Inventive Thinking 的大廳。

促成跨界的重要推手─Jerome Bert Wiesner

Jerome Bert Wiesner,世界傑出的科學家、人道主義者,說他改變整個世界都不為過。他開闢微波理論,曾被甘迺迪總統欽點為白宮科學顧問,對二戰時期的通訊科技發展貢獻卓越的他,也大力主張限制美國核武、反彈道導彈飛彈。

1971─1980 任職麻省理工學院校長的期間, Wiesner積極的推廣社會科學、人文藝術、創意至原本以科技、工程研究為主的教育中。他曾說,要成為明日的領導者,精通科學與工程是不夠的,還需要培養人文與藝術的涵養,整合入技術面的思考中。 1985 年, Wiesner 與 MIT 教授 Nicholas Negroponte 共同成立媒體實驗室 ( Media Lab ),上個世紀的重要發明無線網路、網頁瀏覽器就是在此誕生,而近年媒體實驗室則聚焦於應用設計和技術解決社會的問題。 2015 年恰逢實驗室創辦三十周年,校方也舉辦了 Wiesner 的回顧展,向這位思想遠大,充滿人性關懷的偉大教育家致敬。

LIST 視覺藝術中心由愛好現代藝術的知名藏家與慈善家 Albert and Vera List 夫婦捐贈,圖為該區的寬敞大廳。

LIST 藝術中心

LIST 視覺藝術中心 ( List Visual Arts Center ) 起源於 1950 年成立的 Hayden Gallery,直到 1985 年改名,並遷至知名校友貝聿銘設計的 Wiesner Building 中。這裡一年推出 6-9 個當代藝術展,個個都將實驗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將深具挑戰與前瞻性的思想藍圖落實在展覽空間中。

筆者造訪 MIT 的當晚正逢義大利藝術家 Rosa Barba 的個展開幕,熱鬧的人群將 Wiesner 大樓的大廳擠得水洩不通,這一晚,科學家走出實驗室、藝術家走出工作室、學生踏出教室,都聚在這裡熱絡的交談著。

Rosa Barba 的創作始終圍繞在「雕塑」觀看的可能性,在 2015 年的最新作品 The Color Out of Space ( 2015 )中, Rosa 與紐約倫斯勒理工學院的 Hirsch 觀測台合作,蒐集太空與星塵的影像,眼前成排的彩色濾鏡把蒼白模糊的星球交織成繽紛多彩,兩旁的喇叭播放著科學家、藝術家、作家各自談論對宇宙的看法,像是在提醒著我們,我們對浩瀚宇宙的想像或是理解,僅止於這般的渺小。

Color Clocks: Verticals Lean Occasionally Away from Viewpoints 是成群的影像雕塑,每件雕塑代表一小時,以循環轉動的賽璐璐片標示時間的流逝。

有趣的是,著迷於探索科技發展與想像力邊界的 Barba,反而刻意利用賽璐璐片等過時的影像技術或設備,打造充滿詩意與象徵性的觀看,讓這樣的衝突感刺激感官與思考。 Time As Perspective ( 2012 ) 以鳥瞰視角捕捉遼闊的驚人的油田,無數的鑽油機向時針般千篇一律的運作著,像是超越了時間,成為人類當代都會生活的無聲依靠。

深邃的時間、遙遠的太空、核子的毀滅、知識的浩瀚、科技的日新月異,都遠遠超越人類的想像範疇, Barba 用她既冷冽又充滿懷舊的語言,堆積出想像與知識的距離,讓天文學與藝術的交會,散發出穿透力十足的曖曖光彩。

專訪 CAST 藝術進駐經理 Katherine Higgins

藝術科學科技中心 ( MIT Center for Art, Science & Technology,簡稱 CAST )於 2012年 成立,致力於促進藝術家與工程師、科學家跨領域的交換與合作。筆者拜訪了 CAST 的藝術進駐經理 Katherine Higgins ,希望進一步了解這個以「科學與藝術」、「手腦並用」為核心精神的研究型名校,除了行之有年的媒體實驗室、 LIST 視覺藝術中心,這個新計劃還能怎麼實踐跨領域的具體合作。

與一般藝術村的藝術進駐不同的是, CAST 不接受外界申請,而是全由 MIT的教職員提案,合作方式也依計畫不同,沒有固定進駐時間、地點,非常的彈性、有機。 Katherine 舉 2012 年第一個藝術進駐的案例,專長領域是物質科學、生物化學機制的工程學系主任 MARKUS J. BUEHLER ,多年研究蜘蛛網的結構與分子機制,他邀請知名當代藝術家,同樣對蜘蛛網有狂熱興趣的 TOMÁS SARACENO 進駐,與二十位多學院中的科學家、建築師與工程師共同探討並開發有關生物模擬的計畫。

Katherine 表示,每年平均約有 10 個以上的藝術進駐,在沒有 SOP 也沒有固定工作室的情況下,大家須齊心協力的協調、善用現有的資源,並確保這些藝術家的參與能觸及到教職員、學生與大眾。最重要的是互動與合作的過程,而非直接設定成果。

除了教職員申請的藝術進駐,由 The Council for the Arts at MIT ( CAMIT,由Wiesner 於1972年成立的藝術支持組織)成立的 McDermott 藝術獎項,在獎金之外也提供獲獎者進駐。此獎是為表揚持續創新、願意冒險、解決問題,並樂意跨界合作的個人 (連 Wiesner本人都在 1979 年獲獎,你就知道這個獎項的定義),歷屆獲獎者包括 Henry Moore 、貝聿銘、作曲家譚盾、 Isaac Julien 、百老匯女演員 Vinie Burrows 、西班牙建築詩人 Santiago Calatrava Valls 、 Bill Viola、Olafur Eliasson ,以及最新宣布的 2016 得獎者 英國建築師 DAVID ADJAYE 。Katherine 表示,剛好 2016 年是 MIT 校園遷至劍橋的百年慶, David 將會以三次進駐代表三大主軸的新概念:圖書館的未來、校園的未來與博物館的未來。在這裡,獲獎不僅是個榮譽,也是個與 MIT 社群互動,並從中獲得更多創作養分與開發跨界合作可能的絕佳機會。

TOMÁS SARACENO 於巴黎氣候高峰會展出的 Aerocene 裝置 (Courtesy the artist; Tanya Bonakdar)。(圖片來源╱AEROCENE)

2015 年十二月在巴黎舉行的 COP21 氣候高峰會中, SARACENO 展出的 Aerocene 裝置引起熱烈討論。這些 Aerocene 熱氣球可以僅靠著吸收太陽的熱能與地表輻射熱就能在空中飄浮,是一種無須燃煤、無碳排放的飛行模式。這個對飛行的新想像是科技也好,藝術也好,若沒有與 MIT 團隊自蜘蛛網結構延伸至大氣與飛行的各種摸索嘗試,藝術家便無法走到這一步,而科學家們也從中被激發思考,雙方合作的價值於是在無邊無際的隱隱顯現-不同專長領域的人們互相學習、激盪,共同探索知識並嘗試發現未知。相信在今日越發讓人迷惘的黑暗中,這一個個如彗星畫過天際的璀璨交會將讓世人明白, MIT 並非閉門造車的學術殿堂,而是人人可以自由想像自由嘗試的創新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