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表演藝術國際交流的現況討論與他山之石──記「旅人藝見」系列講座(4)
2016
03
30
文|賴柔蒨
系列講座最終場則是由剛結束巴黎駐村回到臺灣的林人中主講,以「行為藝術作為混種實踐:巴黎及其周圍經驗談」為題,分享其於巴黎的相關經驗。

講座最終場由劇場工作者傅裕惠與林人中對談。(表盟提供)

林人中:藝術機構、策展人、創作者應該用作品擴充或改變傳統定義

剛結束巴黎駐村回到臺灣,林人中以「行為藝術作為混種實踐:巴黎及其周圍經驗談」為題分享其他的巴黎經驗,主持人傅裕惠眼中的林人中在創作與策展皆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風格與年輕世代的觀點。講座在傅裕惠拋出二大方向後開始:林人中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巴黎結構自己的人脈網絡,獲得演出機會?而行為藝術在歐洲文化上的定義與臺灣又有何不同?

法語不通,在巴黎零人脈,沒人引介任何藝術家或單位,林人中土法煉鋼,開始逐一參觀各個畫廊,筆記心得,上網找相關資料;接著挑選適合的畫廊展開第二波攻勢,趁著新展覽開幕酒會之際,拿起酒杯硬著頭皮和老闆聊天,慢慢認識人,開始一點一滴與巴黎畫廊圈沾邊,循序漸進談合作的可能;他主動提案,設計呼應、回應當期藝術家、展覽脈絡的行為藝術作品,獲得了在商業畫廊表演的機會。

林人中於蘇格蘭Buzzcut行為藝術節演出《Kiss it Better》,獲英國衛報劇評人Lyn Gardner青睞。(林人中提供)

突然冒出一個臺灣人自願免費提供表演,畫廊順勢安排成展覽閉幕演出,發電子報給會員做基本宣傳。林人中於巴黎駐村期間第一次在畫廊的演出,觀眾之一是巴黎現代美術館東京宮的董事,他之後再邀請林人中到其私人俱樂部表演,林人中發表《 Everything Dances in It’s Right Place 》個展,一個介於展覽與表演的形式,稍縱即逝的展覽。他在沙龍的不同空間製作五件現場演出作品,除了自己,還有四位臺灣藝術家、留學生擔任演出,每位演出者都是一個流動中的物體。其中請同期駐村的舞者林祐如演繹的《 Go Climbling 》,以爬為基礎,不斷在所處的空間中活動、運動,身體隨著碰觸牆壁、沙發等物件改變流動的方式。既像舞蹈又像行為又似乎以上皆非,林人中開始著迷於這類什麼都像一點,難以定義的表演。

另外一個作品《 Kiss It Better 》,這個英文片語通常是大人對小朋友說:「親一下就不痛了。」演出時,林人中矇著眼逐一詢問每一位觀眾:「最近你有哪裡不舒服?身體或心理都可以。」對方回答後,他先喝一口假紅藥水再親一下該部位。這個作品在德國、英國演出,曾經一位觀眾回答最近常想起過世的媽媽,林人中親了他的額頭,使得原本看起來沒事的額頭有了紅紅的印記。

上述作品若以臺灣行為藝術自八零年代小劇場運動以降的發展脈絡來評析,其缺乏政治意涵,少了社會批判,似乎不太符合定義;然而藝術機構、策展人、創作者應該用作品擴充或改變傳統定義,相較之下,歐洲對行為藝術( performance art )、現場藝術( Live art )等專有名詞的運用更為寬廣。

2015 年巴黎東京宮行為藝術節曾以「 Do Disturb 」為主題,讓美術館各個角落都是演出空間。(圖源1)

淺介舞蹈博物館與 Do Disturb 藝術節

編舞家波依夏瑪茲( Boris Charmatz )在擔任法國雷恩國家編舞中心( Centre chorégraphique national de Rennes et de Bretagne )總監之際,將機構改為「舞蹈博物館」( Musée de la Danse )。他認為傳統對舞蹈展演的定義已無法回應當代舞蹈在表演與策展形式上的多元性,舞蹈博物主張回歸舞蹈最原始的開放性,舞蹈是日常生活的而非僅存在於舞臺或場館之中,並且思考如何以舞蹈構成一個展覽,用現場表演來談歷史而非靜態的文件或檔案;夏瑪茲帶領舞者發展一系列關於舞蹈博物館的表現方式,作品《為二十世紀跳舞的二十名舞者》( 20 Dancers For The XX Century )由二十位舞者表現上個世紀的舞蹈語彙構成一部當代舞蹈史,包含接觸即興、舞踏、非洲傳統舞,麥可傑克遜、畢娜鮑許、傑宏貝爾;這個作品在室內或戶外演出,舞者在演出空間的特定角落按照自己的節奏跳舞,觀眾像尋寶一樣自行拼湊二十世紀的身體樣貌。夏瑪茲定義這個作品是部活檔案( living archive ),該作品體現了活著的歷史,而觀看順序的差異,看到的片段也隨之不同,似乎也隱含歷史詮釋去中心與多元立場的後現代觀點。

美術館中有表演事件,或無牆美術館的概念在歐洲常見, 2015 年巴黎東京宮行為藝術節以「 Do Disturb 」為主題,美術館各個角落都是演出空間,從開館到閉館每一刻都有事情發生,藝術家彼此干預,試圖討論當現場表演在美術館已蔚為流行甚至氾濫,以表演或行為作為一種介入或去中心化的力量,還能有什麼可能。緬甸藝術家煮家鄉美食一整天,另一名藝術家一整天坐著碎紙,澳洲編舞家 Adam Linder 將清潔打掃動作舞蹈化編排,他穿著吊帶褲、 T shirt ,在展場內來走去擦著不存在的玻璃,掃不存在的樓梯;某處放映行為藝術家、編舞家的表演錄像,同時可能有演唱會、電音表演,整個美術館空間是紛亂的,期間也發生有藝術家覺得真的被干擾到,作品無法好好呈現的狀況。

對比之下,臺灣的藝術機構還不夠靈活,突破性的策展概念難以實踐;並非一味崇尚西方,而是不夠彈性、靈活的環境已讓許多機會流失。不論個人創作或策展計畫,林人中持續努力著,盼為國內行為藝術、現場藝術打開更多可能。

 

〔延伸閱讀〕
〈每個人都在/能跳舞— 夏瑪茲與舞蹈博物館「狂熱舞蹈節」〉
〈當表演作為干預,或美術館裡的時尚?巴黎東京宮 Do Disturb 藝術節〉(刊載於art plus(Taiwan)no.43)

圖源1| Palais De Tok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