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闖舞蹈生命的迷宮——簡珮如
2013
05
02
文|洪菁珮
圖|簡珮如提供
異地起舞
在紐約,有來自世界各國的人,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但是要能夠發光,一定要努力把握機會,不能羞怯、畏懼。這個道理,似乎在世界各地都能相通。

簡珮如甫從巴黎演出回來,經過幾日的休息,假日立刻又要飛到另一州為瑪莎.葛蘭姆舞團(Martha Graham Dance Company)演出。頻繁的演出巡迴、舞蹈練習,同時要照顧2歲半的女兒,以及家庭生活起居,簡珮如的語氣中,帶著無法兼顧的苦惱與愧疚,但更多的,是她還想繼續在舞蹈路上嘗試、奮鬥的堅定。

今年2月瑪莎.葛蘭姆舞團在紐約喬伊斯劇院的公演,簡珮如主跳舞作《迷宮行》(Errand into the Maze),擔任這支雙人舞碼中女英雄的角色。《迷宮行》取材自希臘神話,其舞台設計象徵女性的骨盆,舞劇表面上看起來是女英雄跟牛頭人身怪獸的打鬥,但瑪莎.葛蘭姆真實想要呈現的,是女性對性的恐懼。

簡珮如演出瑪莎.葛蘭姆舞團新版本的《迷宮行》(Errand into the Maze)。(左圖攝影/林政億)

瑪莎.葛蘭姆的舞作有角色設定,舞者在具備一定的舞蹈技巧之外,也要有詮釋角色的能力。在每個不同的舞作中,可能扮演極為不同的角色。例如2月公演的另一個舞碼中,簡珮如就同時被分配到一個性格黑暗的角色,做與女英雄截然不同的角色詮釋。

經歷過珊蒂颶風侵襲摧毀,瑪莎.葛蘭姆舞團這次演出的《迷宮行》,必須重建舞台裝置、服裝道具,同時請義大利編舞家盧卡.維吉特(Luca Veggetti)為這支舞賦予新的表情。簡珮如說,雖然新作的舞蹈動作是相同的,但卻是全新的面貌,最大的差異是在舞台設計上只用燈光的投射來代表迷宮。對舞者來說,沒有道具的相對位置可以參照,舞蹈又複雜,因此她花了不少時間掌握。許多舞團過去的舞者和忠實觀眾,對於舊作新製抱持懷疑態度,如何不破壞原作的精神、又能有所突破,對瑪莎‧葛蘭姆舞團的總監以及簡珮如,都是極大的壓力。幸好,公演之後,獲得非常大的迴響和好評,不僅對舞團來說是重要的里程碑,更讓簡珮如成功突破新的挑戰。

左圖:2013年紐約演出舞碼《Phadrae》。右圖:簡珮如於韋爾國際舞蹈藝術節的演出,舞碼為瑪莎.葛蘭姆舞團的《Moon Duet》。

2007年,才從北藝大畢業一年多,簡珮如就決定要出發到紐約闖一闖,試試看自己在舞蹈生涯上的可能性。初到紐約進修語言的前一年,熱愛跳舞的簡珮如在放學後仍到紐約的私人舞蹈中心修課,她持續修習芭蕾與現代舞蹈課程,以延續過去的基礎,同時也學爵士舞嘗試不同的舞種。在這個舞蹈中心,她認識了布里士(Buglisi)舞蹈劇場的總監,進而被邀請加入舞團。而在Buglisi時的演出,又受到尼本斯(Nimbus)舞團的總監(也就是她現在的先生塞繆爾.波特(Samuel Pott))的欣賞,繼而受邀加入位在紐澤西的Nimbus舞團。先生雖有自己的舞團,但同時也是瑪莎.葛蘭姆舞團的舞者(後來退出,專心經營Nimbus舞團),兩人結婚生子之後,她想若能與先生在同一個舞團工作,生活甚至巡演的時間也可以一致,因此興起了報考瑪莎.葛蘭姆舞團的念頭。2010年,為了趕上舞團報考,當時簡珮如才剛生產完,就開始密集去練舞,訓練葛蘭姆舞蹈技巧。

在紐約,有來自世界各國的人,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但是要能夠發光,一定要努力把握機會,不能羞怯、畏懼。這個道理,似乎在世界各地都能相通,只是美國的舞台更大、競爭者更多、合作夥伴也都十分優秀,得讓自己具備高度的開放性,並做好準備,積極掌握可能的機會。簡珮如說,這是她經歷幾次失敗之後,默默摸索出來的經驗。即使你是一個很棒的舞者,但若沒有被製作人或編舞家發現,還是沒有上舞台的機會,尤其是大的舞團招考,往往都是由世界各地來的幾百名舞者一起競爭少數的幾個名額,舞團沒辦法仔細看到每個人的細節,很容易就被淹沒,可能必須累積好多次的徵選,才會被選上。
  
在瑪莎.葛蘭姆舞團的徵選前,她先去參加舞團辦理的workshop,舞團總監跟學員上課時,認真地學習與表現。簡珮如說,那也是一個讓自己被看見的機會,因為總監也會趁著上課觀察舞者。在進到舞團初任實習舞者,舞團也會試著安排重要的角色給妳,測試這位舞者有沒有足夠的能力,而這個時候要能承擔壓力好好表現,證明自己。回顧到美國求學、發展的過程,她想起,若不是她念書同時去舞蹈中心修課,就沒有機會認識到舞團總監,獲得開始在美國跳舞的機會。而認識了她先生之後,加入Nimbus舞團更是她赴美國發展的一個轉捩點,因為Nimbus舞團有不同類型的舞作,可以跳多種型態的舞蹈,同時舞團邀請其他編舞家編舞,她也因此漸漸認識其他編舞家,網絡關係一旦拉開,便獲得更多的合作機會。

左圖:2013年紐約季,簡珮如演出義大利編舞家Luca Veggetti的作品側寫。中圖:與義大利編舞家Luca Veggetti排練的過程。右圖:與義大利編舞家Luca Veggetti排練的過程。(攝影/林政億)

婚後,簡珮如也參與先生的Nimbus舞團的經營,學習與協助舞團行政,甚至為了幫忙設計宣傳DM,還去學Photoshop設計版面。簡珮如笑著說,她因此才知道經營一個舞團是多麼複雜辛苦的事情,特別是行政工作有多麼的困難。而Nimbus舞團2010年與台灣越界舞團聯合創作《莊周夢蝶》(The Butterfly Dream),以及2013年,Nimbus舞團邀請台灣編舞家黃翊進行一個月的編舞創作及演出交流計畫,都是簡珮如居中牽線。黃翊是他高中大學的同學,張曉雄老師是她舞蹈的啟蒙老師,也是生活上的導師,這兩次的合作,不只是她與故鄉情感上的聯繫,也替雙方舞團激盪出跨文化交流的火花。未來,簡珮如還想再創造更多與台灣藝術家合作的機會。

左圖:簡珮如與剛出生的女兒。右圖:簡珮如與可愛的女兒的生活片段,讓人感受到簡珮如做為媽媽時的喜悅美好。  

瑪莎.葛蘭姆的舞作,有很多東方元素。簡珮如觀察,亞洲的舞者,或許是來自於長久東方文化的涵養,比西方舞者多了一分細節。在北藝大七年一貫的求學期間,有很重的古典芭蕾與當代芭蕾訓練,她受張曉雄老師指導,也有中國武術技巧。簡珮如認為,芭蕾是不可或缺的基礎,而武術則是加分優勢,這些都實在的融入她現在的舞蹈呈現與角色詮釋之中。
  
瑪莎.葛蘭姆舞團開始引進新的編舞家幫舞團編舞,在這樣轉型的過程中,簡珮如有更多機會與其他編舞家合作,例如迷宮行的義大利編舞家,就邀請她擔任新舞作的舞者,在4月的巴黎藝術季演出。簡珮如說,在舞團裡跳的是瑪莎.葛蘭姆的作品跟技巧,雖然她也非常喜歡,但歐系跟美系的風格很不一樣,這次與歐洲編舞家合作,新的嘗試與挑戰就讓她非常興奮。簡珮如不希望被單一舞蹈限制自我探索,積極的在舞團放假的時間,再去開發自己在舞蹈上更多的可能性,在9月就即將再有一檔新的合作。

到了國外之後的發展,超乎簡珮如的想像,有了家庭、小孩之後,責任更大。在工作上,她被升到獨舞者的角色,被指定的舞蹈也越來越重,加上瑪莎.葛蘭姆舞團巡演十分頻繁,亦有很多國際性的演出,大約每兩周就會離家一次,每次離家也需要兩、三周的時間。有時候想要同時照顧陪伴女兒,比較近的巡演時就把小孩帶在身邊,但還是得尋找當地適合的保母、安排接送時間。因此簡珮如也在今年與瑪莎.葛蘭姆簽訂正式獨舞者的合約同時,希望舞團給予些許寬容的條件,排除比較長的巡演,或是縮短在國外居留的時間。簡珮如坦言,壓力隨著家庭與工作的轉變越來越大,她和先生也一直努力在尋找平衡,但她並不想因此而放棄跳舞。

於演出酒會偕同夫婿Samuel Pott(右一)與舞團董事的合照。

最後談到隻身到異鄉進修,加入新的舞團、結婚生小孩、考進瑪莎.葛蘭姆舞團的過往,簡珮如說,回顧這些歷程,她很開心自己當時一畢業就出國的這個決定,讓她有機會朝向目標邁進。對自己總是要求嚴格的簡珮如,始終不敢鬆懈,在獲得瑪莎.葛蘭姆舞團獨舞者合約之後,仍然給自己更多更大的目標與期望。而瑪莎.葛蘭姆舞團依能力進階舞者身分(分為實習者、新舞者、(群)舞者、獨舞者、首席),以及一年一約的合約制度,也促使著舞者必須不斷的精進。簡珮如說,職業舞者要不停的上課,維持舞者的能量。因此她在沒有安排演出的空檔,都會把握時間不斷的練習,甚至是放假回台期間,也已約好要回母校上課。

左圖:簡珮如進瑪莎.葛蘭姆舞團第一年,詮釋Mary Wigman的獨舞作品《Witch Dance》。右圖:2012年於Nimbus舞團演出當代芭蕾類型舞作的劇照。

隻身到美國開創未知的舞蹈生涯,父母親人不在身邊,到現在必須同時面對家庭、小孩、自我對舞蹈的砥礪……,種種壓力相信是每一位已婚女性都能想像的艱辛。但是,為了她最愛的舞蹈,她說「要堅持」。想了一會,「怎麼說呢……,就是,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