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個日子,極簡的澳洲印象
科普頻道中的影像是真正的荒野?教科書和旅遊手冊上的照片是真正的自然?當藝術家一無所有地進入真實的自然景觀,所有的社會文明、知識經濟、有價與無價,頓時化為烏有,一切只剩下生存法則,如何在蠻荒中存活下來,如何善用權力關係找到最佳立足位置。
「澳大利亞–吳思嶔個展」於台南「絕對空間」展出,六件作品簡約消化了大量的文獻資料,精煉出超脫地域範圍的人文省思。
跳脫創作的思維,2013年吳思嶔與女友赴澳洲生活一年半,開始起於打工度假,直到買了一台二手車後,開始將時間用於公路駕車旅行,以露營方式認識澳大利亞。從高密度的台灣抵達地廣人稀的澳洲,地貌的衝擊、環境改變所帶來的生存感轉變與價值觀衝擊,使他開始重新思考荒野之於人、人類介入自然後的影響改變對於人類本身有何意義。「自然的假說」是本展企圖玩味的主題,吳思嶔說:「人們對於自然了解有限,很容易以擬人化方式理解大自然的事物,我們用卡通理解動物特性,用人類的語言記住地圖上的每一道風景」。
返台之後才是創作的開始
在澳洲旅行的一年半,拍了超過上萬張的珍貴照片和大量的影音資料,回到台灣後反思著如何呈現藝術家個人經驗與真實的意義。「澳洲看似一個啟發我創作的地方,但回到台灣後才是我真正創作的開始」,吳思嶔自認「澳大利亞」展覽最終呈現與資料背道而馳,反以極簡的構圖和概念,連結台灣和澳洲的文化關係;又或者這個地方是不是澳大利亞已經不重要了。
展場分區主要是入口處的大型照片影像輸出《How’s going mate》;大廳處為赤色小型雕塑,打造成攝影棚概念;牆面上的IPAD影片為《雲豹與袋狼的一場對話》,以虛擬的動物科學家線上對話方式,模擬出各自代表的絕種動物;《Untitled》以兩張山脈照片組合成一個概念,分別是澳洲的山與台灣的山相連一體;「四件從Stuart highway帶回來的雕塑」則是小尺度模型,暗喻在澳洲公路上看到的景象;虛擬影片作品《伊利薩山》將google earth 3D模擬圖的影像紀錄結合文字和聲音再度呈現給觀眾一種仿真實的紀錄。
歷史、地理、文化、死亡
從高密度的台灣抵達地廣人稀的澳洲,地貌的衝擊、環境改變所帶來的生存感轉變與價值觀衝擊,使他開始重新思考荒野之於人、人類介入自然後的影響改變對於人類本身有何意義。「自然的假說」是本展企圖玩味的主題,吳思嶔說:「人們對於自然了解有限,很容易以擬人化方式理解大自然的事物,我們用卡通理解動物特性,用人類的語言記住地圖上的每一道風景」。
藉由模型、影像、裝置等形式,吳思嶔分享自身回到台灣後遠離現場的創作經驗,邀請觀眾用不同方式看待「自然」。作品中常以日常景象為發想,透過模型本身的物質性進行敘事。抵達澳洲最大衝擊是動物和人之間的關係,吳思嶔說:「最特別的是開車的路上常會看見死亡的大型哺乳類動物,各種時常在澳洲出現的動物都有可能被人誤撞而死亡」。過去作品中時常探討「死亡」主題,如2010年在東京展出“Trans-Plex”,Tokyo Wonder Site Hongo則以墳墓為背景。想認識澳洲,不能不接納大型動物死亡的畫面,因此吳思嶔以唯一一幅橫倒袋鼠的照片開啟觀眾對澳洲自然的平靜印象。
象徵當地原住民的烏魯魯ULURU聖山,在這知名的觀光勝地中,吳思嶔意外看到一種荒謬的景象。「每天有兩個時間點,所有觀光客會擠在一個特定的觀景台上,當陽光斜射會讓石頭表面顏色顯現一片赤紅,異相吸引觀光客爭相在此拍照。然而時間點一過,卻一片鴉雀無聲恢復自然的寧靜;關於原住民與白人之間的歷史與矛盾,吳思嶔以一種幽默的手段體現。展場中以輕巧的模擬打造出攝影棚的場景,諷刺著在白人進入這片土地之後,這個紅色巨石在每日的清晨與傍晚,被殖民的地景切斷了所有歷史、血緣,剩下的觀光價值就像是攝影棚裡的模型一樣。以藝術感重現自然,關於人類介入自然的姿態,自負而無禮。
人類與自然的對話 雲豹與袋狼的線上體驗
在澳洲旅行期間,面對人類活動範圍之外的地域,雨林、荒漠、海洋,除了謙卑臣服於祂的崇高之下,人類的權力被稀釋成一個無能的個體。反之,動物因為人類的侵入,成為自然的犧牲者。藝術家努力說服動物學家,分別為台灣研究雲豹學者姜博仁,和澳洲民間袋狼研究組織T.R.U( Thylacine Research Unit )的成員之一Bill Flowers,分別模擬為動物的角色進行線上對話,無言控訴人類對於牠們的迫害。
台灣島上的雲豹與澳洲塔斯馬尼亞島上的袋狼,分別為已絕種的肉食性哺乳類動物,兩者皆在各自的領地裡有著許多神秘的故事及特定的神話形象,由於牠們不曾再出現,反而留下了許多我們能夠想像與填充的空白,在這樣的想像中,藝術家結合理性與感性,為台灣和澳洲串起一條平行時空的線。關於地理上的知識其實是人類以有限的文字定義出彼此的差異,作品《Untitled》中認為台灣的山脈與澳洲的山脈原本是一體的,若是沒有名字,一切將為一體與融合;但因為有了名字,反而創造了差異與隔閡。
地景VS.公路藝術
「澳大利亞–吳思嶔個展」展覽中,《四件從Stuart Highway帶回來的雕塑》為此系列作品中最早創作(2015)的一個系列,這四件雕塑是關於創作者在旅澳期間的一次旅程,行駛在貫穿澳洲中央沙漠區域的Stuart Highway途中的所見之物。被車撞死的袋鼠、焚毀的車輛、穿了衣服的蟻丘、掛滿輪胎的枯樹。為何會有這些東西的出現無從而知,但這些卻顯示了人類和自然之間的交集,或許是長途開車無聊至極的苦中作樂,基於某種癖好,藝術家將這些所見之物製做成小型雕塑,收藏此段路程的雕塑形式。
《伊利薩山》作品以影片形式,模擬出旅行的真實感,尚未到一個目的地時,我們常以虛擬的座標和實景圖想像該地的面貌,然而親自經驗後,反能夠以文字記錄描述,形容出眼睛看不見的世界。然而這樣二維的呈現並不能完全代表真實的經驗,於是吳思嶔加進聲音元素(雖然不是澳洲現場原聲,而是回到台灣後再度登山的經驗,並且以無意義的語言表達)。三度空間的影音文字紀錄真的能夠傳達旅行者的現場體驗嗎?除同創作者相信,當生命結束後,他人才有詮釋的空間;《伊利薩山》作品中,作者同樣抓住一個空缺經驗的想像,在這裡,藝術家有思考的空間,也有生存的空間。
《遠方的形狀》吸引人們不自覺走近、靠近去看清,然而藝術家的詮釋能力究竟有多少?會不會如同自然界中的人類,帶著驕傲的文明體系,卻毫無用處。「北極圈藝術旅行計畫」(The Arctic Circle)邀請藝術家與科學家一起上船,見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鼓勵創作者在親歷原始自然生態、參觀人類活動遺跡之後,激發出結合科學、建築及環境關懷的創作思考。在荒野中沒有人類藝術(ART)存在的必要,藝術家的技能與知識在這時刻毫無發揮之地,剩下的只有生存以及和自然和諧共處的需求。當藝術家放棄創作,或許才是藝術真正開始的契機;當人類放棄定義自然,或許才能和諧成為自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