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______,──紐約藝遊後記
2016
12
29
文|蕭牧齊
圖|蕭牧齊
行走世界彼端,拓展生命邊界
藝遊者蕭牧齊走訪紐約,由當地所見所聞反身思索自我生命經歷,並提出對台灣藝術市場生態發展的疑問與期許。

鉅量的,更好的可能
在可觸及與不可觸及的周遭發生
我無法以自身現有的遭遇為滿足

——羅智成《寶寶之書》

以家庭公眾教育為展覽核心的布魯克林美術館,一樓主要大廳選列展品具教育系統性地鋪陳引導公眾進入學習與瞭解,設定各種不同主題,如織品、圖騰等,將展品依其文化脈絡分門別類。

離職,走出藝廊,然後風風火火地提出申請,緊接著面試,回過神時人已經在紐約布魯克林短期租來的住處前抽第一根菸。雖說是「藝遊」,除卻原先計畫表定的行程之外,私心更希望能夠利用這段時間將自己掏空,然後重整。行程中盡是意外,意外地參與了史上負評最多的一次紐約菲列茲藝博,又意外闖入古根漢美術館極高規格的佈展工程。重整之旅,卻在返台前陰陰鬱鬱地犯起焦慮,而焦慮則是源於心底的不甘。

從哪說起好呢?進入職場十年,歷經兩份正職工作,前半段在書店的實際職稱為門市,但一個門市必須懂得零售的進銷存退外,還必須具備判別分析銷售市場現狀與趨向的能力,並且能夠在短時間內累積大量的閱讀以保持對書籍的敏感度;後半段在藝廊,除了行政之外,還有設計銷售策展佈展工作一字排開,誰不是希望自己能夠十八般武藝俱全。十年過去,而誰又能夠問心無愧地大聲宣告自己擁有某種專才,且不可被替代?樂觀解讀是博識,但其實我們不過是應付著週而復始的日常,應付著在工作中的自己。

某夜和朋友看了場電影,才懂得好萊塢製作規模中,特效製作的分工之精細令人嘖嘖稱奇,光影爆破建築天氣,各自獨立各司其職。試想,一個在如此工作結構中拼搏十年的設計人才,其專業程度又將如何可觀。隔幾日後又讀到有資深出版前輩鼓勵編輯人員必須具備行銷能力,而行銷人員亦須須具備編輯能力,道是出版界的未來趨勢。我們一直是在這樣的思考下生存著,多工多才,似乎如此才能夠真正砥礪自我更具備競爭能力。但,令人不甘的是,為誰競爭又爲何競爭,在整體產值和個人報酬牛步提升的狀態下,這樣的提升到底獲益的是誰?如果向上努力的目的不是為了自我個人,行進中的我們又將預見何種未來?我們不過是在短期間互相剝削與消耗而已。編輯要懂得行銷,行政要懂得設計,為什麼我們無法追求更精細的個人分工與專門?當然,我理解現實環境就是如此,而我們就像在籠中互鬥的大逃殺般,真正能存活下來甚至逃出籠外的又有幾人?三十歲一代,我們所面臨的現實其實並不利於專業培養,但如果不寄望個人的專業提升,我們該如何想像另一個十年之後的自己,而整體的未來又在哪裡?

我確實感激這樣的環境讓人如在修羅場中,睜開眼睛便得不斷刺著自己,時時必須警覺著自己的缺乏與不足,那份對能力的焦慮永遠都不會消失,停下動作靜想,我們又為自己培養了些什麼?我們又為這環境培養了什麼?說明白了,不過就是一群人湊和著過日子罷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皆不約而同地被那牆內未知的風景所吸引。

Bogart Building,五層樓面空間由於集聚了本區多數藝廊(一、二層),與藝術家工作室(三至五層),因此常被作為Bushwick Open Studios(BOS) 活動之中心。

再談藝術,紐約生活對我而言,展覽與作品其實已是排序末位,更令我感到刺激與撼動的,是整體藝術市場的龐大規模與緊密分層。在商業藝廊工作所累積的經驗,使我堅信藝術產業必須同時依賴學術與市場力量支持,兩者缺一不可。歐美學術系統的高度成熟(甚至主導世界發展)已不在話下,以此為基,作為市場前端的藝廊發展便能夠不受限制地極致而多元。深刻地彰顯著資本作為藝術發展的力量,其實並不亞於學術,且兩者並不互斥。商業行為可以不受污名,更重要地,藝廊作為藝術發展的環節之一,是可以充分展現其商業性的專業與能力,不受他者干預且有其可尊敬之處。反觀目前的臺灣發展,也許在各方結構尚未至正軌之際,藝廊的角色發展便顯得桎梏且混雜,而此其實是一個多方相互影響牽制的綜合結果,並非單純一方之罪。

不甘之後,我們又應該如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