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曾夢想成為運動員,雖然後來的求學經歷使我成為劇場編導,但我仍熱愛觀賞各種運動賽事,並深受運動員在場上拚搏的精神力及肢體張力所吸引。2002年曾使用桌球做過一個獨角戲《給達達回信——根據主人的命令所作的模仿及根據其他》,隔了五年後,偶然得知學習表演的學生中有幾位是學校校隊選手,《戰》的創作便在這樣特殊的契機下展開。
這個作品首演是2009年在法國外亞維儂藝術節,隔年參加於華山1914文創園區的「感.動」數位表演藝術節,邀請羅美玲演出及現場演唱,並於此段落加入科技元素,當時我去信給文化部駐法國台灣文化中心(巴文中心),向他們表示「《戰》自從法國回來,陸續發表了《戰首部曲》與《戰二部曲》,並從兩部曲中提煉出亞維儂版的《戰1:0》,希望能藉著2009首次的經驗再去演出,從重演中不斷精進作品」——這是我人生少數主動爭取的時刻,果真促成2011年亞維儂的重演,不僅獲得觀眾熱烈的迴響,也得到當年外亞維儂藝術節TOP 5節目的肯定。1
《戰》後來又歷經韓國、北京、香港及台灣各地巡演,有了一個人數精簡、內容大同小異的國際巡演版《戰1:0》,2直到2017年我去排了《戰》上海版,跟那些當地年輕演員工作時激盪出一些新的肢體語彙,加上重新從兩部曲中重組段落,發覺有些我很喜歡的段落因為需要超過五個人演出而作罷,這讓我起心動念,覺得多年變化不大的國際巡演版也許能再次創作出新的內容。
《戰》十年間不停地有機會巡演,也已經累積成我導演創作中獲邀演出最多的作品。自從2009年在法國外亞維儂藝術節發表至今,適逢十週年,劇團於此刻啟動《戰+》(《戰》Plus,「+」亦是十週年的縮影,亦是升級之意),不僅讓我有重新檢視戲劇結構的機會,舞台設計張哲龍及燈光設計黃祖延也提出讓舞台及燈光能更呼應演員動能,經由這些新的創意湧現,如今我在排練場與新舊演員工作,已發展出有別以往的段落內容。
趁這個排練期間,在原本充滿殺氣的內容中強化一些以前比較隱晦的觀點,亦即在扭曲自己跟別人死命拚搏的人生中,我們是否曾經擁有過如花草般的鬆柔與堅韌?
運用花朵作為意象的手法,本來就存在於過去的《戰》裡面,但它的意義很快就被劇中人物互相廝殺的場景淹沒掉了。這次演出,我希望重新探索「花」運用在肢體上的可能性,在原來的運動肢體所發展出來的語彙中增添了新的質感。為了強化與「暴力」的對比,我們這次增加它的意象並延伸出了新的意義。
從《戰》走到《戰+》經過十年,每一次的改版都是某種「順勢而為」,而作品又在這每次的改版微微轉向,彷彿作品也在為它的生命開展不同可能,同時也為我創造不同的動力想一直探究出下一個可能性,這便是改版最為美好的部分。
我們可以看到國外創作者擁有條件去花費多年的醞釀打造,若是有場館的藝術家,甚至可以花二至三個月在劇院裡用同樣的舞台及技術條件排練完成一個作品。多年下來,我有意識地拉長自己的創作期程,以更長、更謹慎、更有節奏、更有具體項目的方式一步一步經營打磨、創作細節。同時,另一方面,在首演作品製作期程無法得到資源的情況下,就是勇敢提出舊作重新打造的規劃,一一將沉澱的新想法靠著重演的排練時間,彌補首演後所發現的所有需要調整的環節。
其實台灣劇場圈的生態也由於愈來愈頻繁的國際網絡交流產生變化,創作者有的普遍困境,諸如永遠是一年前提計畫、二至三個月的密集排練、僅一週劇場週這類壓縮的時程,是大家蠻有意識改善的方向,譬如之前文化部「表演藝術製作提升排練補助」計畫,使我們在劇場週前就有機會試搭台進行檢視,甚至能進行國外巡演前的試演,對創作的幫助便是往前跨進一大步。
儘管如此,在台灣舊作重製仍很困難,若需要經過一段比較長的排練、製作,其成本不見得低,但補助資源卻相對爭取不易,對中小型劇場而言,若非邀演而是能自發性地重演,從發起、找資源到判斷可做,這條路更為艱辛。順勢而為得到重演的機會我必定珍惜、把握,重演並非只是複習排練,也並非只是重新熟習即可,應該要為所有參與者創造出一個可以不斷檢視作品生命力的時空與戰力。
遇見符宏征→
動見体《戰+》
2019/12/7(六)-12/22(日)
水源劇場(台北市羅斯福路四段92號10樓)
註1|來自法國《費加洛報》權威劇評Armelle Héliot當年評選,亦獲《普羅旺斯報》(La Provence Sortir)評為2011法國外亞維儂藝術節20大值得一看節目。
註2|國際巡演版《戰1:0》,後來在國際巡演時此名稱都統一為《戰》。1:0,取自劇中對Love的詮釋,從網球、羽毛球、桌球等比數的用法,如,一比零,唸成One Love,Two Love則是二比零。但大部分觀眾誤讀為「戰,一點零」,或說「戰,一點零版」,或說「什麼時候演二點零版啊」。為避免減低了原來《戰》的氣勢與俐落,後來就一律叫《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