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尋藝,去聽、去見、去分享、去行走——海外藝遊音樂及視聽媒體類
2013
12
03
文|林宛縈
圖|紀柏豪、李世揚、江秉潤、林琮昱提供
乘著藝術的夢想→啟程
究竟各自在旅行前後,是抱著哪些期待,又帶回怎麼樣的養分和能量?而身為第一批藝遊者的他們,對未來申請者又有什麼想說的話?

2012年首度由光泉牧場股份有限公司贊助、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規劃辦理的「海外藝遊專案」,選出15 位年輕藝術工作者,接受補助至國外進修、遊歷。今年底,藝遊者們在行旅數月後陸續回台,此篇整理音樂及視聽媒體兩大類獲獎者的海外藝遊經驗,究竟各自在旅行前後,是抱著哪些期待,又帶回怎麼樣的養分和能量?而身為第一批藝遊者的他們,對未來申請者又有什麼想說的話?

紀柏豪:「太安全的路,雖然比較沒有風險,但也容易少了驚喜。」

本次15位獲補助者之中,年紀最輕的紀柏豪就讀台大經濟系便開始接觸影音創作與數位編曲,未滿25 歲的他,卻已在動畫、短片、電影和展場等不同領域中發聲。他著迷於英國80年代後的電子音樂、工業之聲,雖然也嚮往著歐陸各國在聲音藝術的多元,但考量語言能力,和英國多達50多院校的聲音藝術資源,最終還是將申請計劃鎖定於英國,走訪各學院附屬或合作的聲音相關實驗室、設施,進而與領域內學者教授和創作者交流。

當其他獲獎者陸續回台分享旅程時,紀柏豪的旅行仍進行中,取得聯繫時,他正在法國參加有關古典音樂分析工具的論壇。從英國到法國,科技到古典,回歸音樂的本質,也許這趟有關聲音的旅行本來就不該有時空或類別的限制,就像旅程裡某一次和藝術家John Drever聊天,John說到:「聲音藝術家可以思考的一個課題,是不斷嘗試該如何去聆聽;那些聲音工程師不知道怎麼去聽,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設計聲音。」這番話點醒了紀柏豪,反思自己在音樂創作路上,總是想著如何做出「好聽的東西」,卻沒想過「如何去聽」。

透過聆聽外在世界的聲音,才能聽到內在原鄉的聲音。出發之前,紀柏豪期待著一邊觀察英國聲音藝術領域中創造性與市場價值的均衡點,一邊提升專業技術、訓練眼光。真正踏上旅程後,他發現最大的收獲反而是空出了時間思考自己想要什麼、適合什麼,也意外地找回過去在音樂產業裡逐漸消耗遺失的熱誠,甚至,「回想起最早聽見搖滾時的興奮」。

誠實的面對旅行一陣子後的自己,柏豪坦言對於回到台灣該做些什麼,「其實更彷徨了……」卻也仍然相信自己在創作上能更帶勇氣去做出有趣新鮮的嘗試。面對台灣多元性不足的音樂環境,他也希望能持續分享國內外相關資訊與技術,籌辦結合樂團與實驗性質的音樂演出,提高台灣聽眾對聲音藝術領域的接觸意願和頻率。

從英國到法國,科技到古典,回歸音樂的本質,也許這趟有關聲音的旅行本來就不該有時空或類別的限制。

李世揚:「光是從準備的過程開始,你就會學習很多,藉此重新整理自己。」

同樣也是關於聲音的藝遊者,鋼琴家李世揚前往歐洲德、法、英、荷、奧,期間過境捷克和瑞士,於各大小音樂節、爵士即興類展演空間、學校、教堂及酒館等場域中巡迴演出16 場即興。對他來說,除了以演出樂手的身分巡迴,更同時化做一位「聆聽者」,在移動間結識了上百名樂手,得以從各個角度和面向深刻經歷和觀察國外即興音樂圈的處境,反窺台灣相對於歐洲所面臨的問題。

在台灣,即興音樂尚屬小眾,聽眾不多,像李世揚這樣的即興樂手,並沒有太頻繁或持續的演出機會,通常都是難得有國外樂手來台,才會特別策劃演出和交流的機會,好比去年底他與75 歲高齡的比利時國寶級鋼琴和作曲大師弗雷德.範.霍夫(Fred Van Hove)的同台演出。演出後,弗雷德邀請李世揚於隔年夏天一同到法國Météo音樂節演出,該邀約也成了這次歐洲巡迴的啟始點。

巡迴海外演奏,一方面讓李世揚體會獨奏時不受他人意見左右的美好,另一方透過與其他樂手合作,學習聆聽人性之中不同的聲音。眾多演出裡,一場在法國米魯斯音樂節的獨奏最讓他印象深刻,也許是因為觀眾席上充滿資深的專業聽眾和即興音樂界前輩和大師,演出前他異常焦慮。然而,聚光燈一打下,他卻又能神采飛揚地專注於音樂,樂在其中。而他更難忘的,是在他自備的錄音器材裡,該場演出的錄音檔不知為何,突然消失無蹤。演出隔天,當他在火車上懊惱著昨晚的精采竟什麼也不留時,遇上一對俄國夫婦。閒聊中意外得知這對夫婦居然也是昨晚的坐上賓,並且擁有他的表演錄音,失而復得的奇遇讓李世揚不禁讚嘆:「人生真的就像即興阿!」

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音樂家,自幼接受制式古典音樂教育,未曾出國留學的李世揚,有時候還是會對自己的經歷感到自卑和不足。這趟藝遊,間接讓他體悟到自己雖然沒有外國文憑,卻還是慢慢踏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耕耘著屬於自己的音樂。「三個月的旅程,說長不長,卻像是個縮影,讓我更加發現自己,找到更多自信,更算是圓了一直以來想出國深造的夢。」

鋼琴家李世揚前往歐洲德、法、英、荷、奧,期間過境捷克和瑞士,於各大小音樂節、爵士即興類展演空間、學校、教堂及酒館等場域中巡迴演出16 場即興。

巡迴海外演奏,一方面讓李世揚體會獨奏時不受他人意見左右的美好,另一方透過與其他樂手合作,學習聆聽人性之中不同的聲音。

江秉潤:「永遠保持好奇心。」

即興音樂表演多靠心智不靠譜,而獲得補助到美國麻州實習的江秉潤,則早在大二開始,靠著自己,以及開源(Open source)社群成員間的互助,一步步摸索著「Blender」軟體。Blender是為獨立藝術家及小型團隊共同打造的免費3D創作套件軟體,因屬開源軟體,其原始碼可以自由散佈與改作,世界各地的使用者也可以直接研究其程式碼,任意修改或擴充成為適合於自己的軟體工具。好比,有人拿來應用於VJ表演、有人拿來做動畫,有人拿來設計遊戲,有人將其應用在工業用途上……

大四成功使用Blender完成自己的畢業製作後,為了更深入了解開源影片製作的過程與執行方式,經由荷蘭Blender基金會執行長的推薦轉介,江秉潤來到麻州的URCHN工作室實習。該工作室以開放的形態運作,招募來自各國藝術家、動畫師和技術人員共同創作短片,並與學校合作,善用校園硬體資源,也讓師學參與其中。在URCHN實習的一個月,江秉潤以動畫師身分參與名為「Tube」的短片製作,實習結束前,也隨著工作室其他成員前往洛杉磯參加「Siggraph 2013」研討會,在會中公開展示Tube之預告片。

對江秉潤來說,和來自各國的自由工作者共同執行製作,比起一般工廠式的工作流程,更能彈性、自在地學習交流;不同於一般科技工具操作的標準和數位化,使用開源軟體的工作型態似乎多了一份「人」的感覺。由於使用者可以自由改造軟體,使得軟體更加個人化,甚至反應出使用者本身的思想及個性。而活躍的社群裡聚集了各種人,不斷注入各自的心血,使軟體不停進步,瀰漫著一種良善的風氣和文化。「這種對於他人的友善及互助,而非過度保護及惡性競爭,是令我相當嚮往的一種觀念。」

在美期間與各界藝術家和工作者接觸,讓秉潤發現許多軟體使用者也都是自學起家,透過社群資源互相諮詢討論。他也常常有感。工作室裡的夥伴似乎不僅僅為金錢而活,更重視朋友和自由創作空間,在經驗分享中找到快樂。承襲著開源軟體樂於交流和分享的特質,他回想:「這次的旅行像是種了一顆種子在我身上,雖然無法預期之後會長成什麼樣子,但現階段就是一邊努力將我的軟體經驗散播給國內學生和使用者,一邊期待這些種子在未來發芽茁壯。」

對江秉潤來說,和來自各國的自由工作者共同執行製作,比起一般工廠式的工作流程,更能彈性、自在地學習交流。

林琮昱 :「 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得太清楚,行動的時候自然會帶來新的意義,去就對了。」

在台灣紀錄片圈中已頗具知名度,筆名林木材的林琮昱,是這次走得數一數二遠的補助者。從事影展工作的他常有機會出國,但海外藝遊選擇前往南非參觀國際紀錄片影展、國家藝術節和德班國際影展,並參訪、觀摩個當地數個藝術機構的計畫,令人意外地,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獨自旅行。而南非惡名昭彰的治安狀況,更讓這趟旅程成了他跨越生活舒適圈的一項自我挑戰與試煉。

不同於其他的藝遊者在旅行時能夠習得某種技藝,或在專業領域中有所交流,在林木材的計畫中,「實質」的目標較不顯著,僅是跟著好奇心的驅使,想要到處走走看看。「和其他人比起來,我似乎一無所獲,甚至說不出自己獲得了什麼」,人在海外想到此,每每感到自卑和焦慮。然而走著想著,他才發現若電影的本質是「經驗」,來到南非的所有生活細節,都是讓自己深入理解當地藝術和文化的必經之路。

過去,林木材對南非的印象是浪漫、遼闊、有活力。直到將南非踏在腳下,進入城市,也進入偏鄉時,終能用步伐體會南非的現況。南非的經濟民生問題困擾著整個社會,特別是治安問題,讓外來旅客必須時時警覺。當「給我錢」成為每日在外最常接收到的一句話語,那些臺灣養成的價值幾乎全盤錯亂,也因此,他發現「將自己盡可能地放空,忘記原有的一切,融入當地,用眼睛看,用耳朵聽,加深自己的感知與感受。」,才能找到旅行的自在。

行走於南非的生活經驗,對林木材而言,已經遠超過當初投遞計畫時期待從影展和藝術節等大型活動中開拓的眼界。一趟旅行也許不會使人脫胎換骨,轉性變心,但卻也著實讓他比出發前更好奇、敏銳,更願意接受新事物,也更願意付出。「或許,應該說,我不是去尋找藝術文化的,等你拿下眼鏡、卸下武裝後,藝術就會來找你。」當藝遊者紛紛回台,林木才的自白,也許能為這一趟趟的遊歷,做為小結。 

從事影展工作的他常有機會出國,但海外藝遊選擇前往南非參觀國際紀錄片影展、國家藝術節和德班國際影展,並參訪、觀摩個當地數個藝術機構的計畫,令人意外地,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獨自旅行。
 

過去,林木材對南非的印象是浪漫、遼闊、有活力。直到將南非踏在腳下,進入城市,也進入偏鄉時,終能用步伐體會南非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