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想像一種可能,假如你的生活是一頁搜尋入口網站,你會輸入什麼關鍵字,定位自己的座標?也許,你要花上一個悠閒的午後來細細思考,或者,更可能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慢慢找出專屬於自己的關鍵字,但關於陳逸恩,歡迎你現在就毫不遲疑地輸入:溫柔的、堅持啊、跳舞吧。
真正開始談話,已是深夜。
陳逸恩穿著背心在排練場的一個角落坐下,看來有些疲憊。
在此之前,他才剛和舞者們排練完,與舞台技術人員就舞作細節的討論也才告段落,一整天編舞與排練的工作事多繁雜,可以想見壓在他身上的重擔。然而,陳逸恩說話的時候卻有種溫雅的力量,讓人安靜下來。舞者們常常開玩笑說,如果你有失眠的困擾,可以來找陳逸恩談話,包準你一夜好眠。
今年二十二歲的陳逸恩,熱愛舞蹈與創作看似理所當然。但你或許不知道,陳逸恩國中畢業後毅然決然告別家人,一人孤身從宜蘭到台北求學,嚮往就讀的其實是演藝科,而且覺得自己要當的不是下一個「瑪莎葛蘭姆」,而是下一個「棒棒堂男孩與飛輪海」!然而,生命的轉折總是比我們預期來得還快,等到高中演藝科會考時,當別人都在跳Popping或是當BBOY的時候,台下眾聲喧嘩歡呼不斷,陳逸恩卻跌破眾人眼鏡,大跳現代舞,無論台下同學睡成一片,他還是執意要跳現代舞。「我根本還不知道瑪莎葛蘭姆什麼現代舞的技巧,就覺得我應該要有一個逸恩技巧」,陳逸恩談起第一次與編舞的邂逅,眼神依然燁燁發光。
後來,陳逸恩遇到了編舞家楊乃璇,成為她的學生。
如果說一個人可以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而開啟生命的另一扇窗,我想楊乃璇的出現,的確幫陳逸恩開了一扇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窗景。第一次,陳逸恩知道有舞蹈系的存在,第一次,知道原來有藝術大學可以報考,第一次,成功甄選上李清照私人劇團《阿姨》舞台劇角色,第一次,見識劇場的魅力。於是,他開始思考如何孵夢,而那個夢是一座可以恣意跳舞習舞的地方。為了圓夢,原本學跳爵士舞跟街舞的陳逸恩,從頭開始學起,一個高壯的高三大男生跑去舞蹈社,跟一群程度都比他好的小女孩們窩著一起學跳芭蕾、學跳現代舞。陳逸恩除了必須中和板橋兩地跋涉通勤練舞、趕著搭捷運末班車回家,還常常遭受舞蹈社老師毫不留情面的磨難,好幾次甚至忍不住躲進更衣室裡偷哭。回想起那段日子,「每天都覺得自己要瘋了!」陳逸恩笑著說。
這樣的故事聽起來好像有點大器晚成,但陳逸恩發光發熱的軌跡卻一點都不晚。大學畢業以前,陳逸恩曾獲得ADF美國舞蹈節交流獎學金,也參與了編舞家周書毅發起的下一個編舞計劃,以及圓桌舞蹈計畫等眾多舞台劇及舞團演出;緊接著2014年,陳逸恩學成畢業之年,迎接他的正是楊乃璇也曾參與的新人新視野。
「生活舞蹈家」是新人新視野執行製作許慈茵給陳逸恩的一個名字,與他即將呈獻的作品《日子》互為觀照。提到「日子」兩字,你腦中浮現的究竟是日復一日上班族呆坐辦公室的情景,還是一派風和日麗、陽光淺淺灑進屋內的明媚風光?陳逸恩的《日子》想要說的卻是關於「黑暗」。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當大家常常抱怨 Monday Blue 的到來時,卻常常也就這麼撐過一天又一天,如常地期盼歡迎周末光臨?對陳逸恩來說,憂鬱是每一個人都會有過的情緒,有人會讓憂鬱主宰自己,也有人會用樂觀面對的方式划過低潮,但卻少有人去探究憂鬱低潮背後的黑暗力量為何。我們多多少少都會在某些時刻懷疑起自己存在的價值,然而「會懷疑自己的原因背後一定有一個想要,一定有所求,但總有些時候並不順利,那個懷疑跟質疑就會出現,甚至懷疑自己的存在感與存在的價值。對於生活的不確定、對於生活的不安分,所以才會懷疑自己,」陳逸恩說。
《日子》的演出組合是由三女(楊乃璇、蘇品文、林素蓮)加上一男(張堅豪),四位舞者共同演繹,而且每位舞者自己也都是各擅勝場的新生編舞家,正因如此,陳逸恩在編舞的過程中也常需要絞盡腦汁,面對來自舞者的挑戰。「跟他們四個工作有點壓力,因為他們都是獨立的藝術家,每個人都獨立編舞,也是經驗豐富的舞者。編舞的過程,他們有點像是四道關卡,他們會迫使自己思考一些自己漏掉的東西,這是這次編舞很大的收穫,每次排練的時候都會設想自己要編得更好,還會預設、緊張、期待他們會如何回應自己每天新想好的編舞,好像有一個人跟著你一起修這支舞。」陳逸恩說,如果你以為三女一男的組合看起來好像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愛情故事,那誤會可就大了!三位女舞者各代表了某個層面的黑暗,可以是傷痛的回憶,可以是家族的難言之隱,也可以是社會投射的負面價值,或者許許多多只有自己知道的祕密。
短短二十五分鐘的舞作中,《日子》透過群舞、雙人舞、獨舞等排列組合,三個女舞者仿佛像是一隻巨大的爪子操控著男舞者,但這樣的操控卻不全然是機械性的操作,有種藕斷絲連的情感存在,彷彿每一個女舞者與男舞者都有著不好言說的故事,滿溢著欲拒還迎的張力,也像是每一個人在生活中努力施展出來的抗拒與掙扎。伴著Vincent Gallo緩緩唱出〈Yes I'm lonely〉:「So Nice … So Nice … So Nice …」,還有那些真實錄下生活動作的細微聲響,陳逸恩不僅讓人把心門打開,也把耳朵打開,邀請每一位觀者仔細微觀、重新探尋那些身邊隨意流逝的微型心事。而這樣低沉、這樣幽微的《日子》,也不禁讓人想起王家衛《春光乍洩》中小酒館與公寓角落的微光,黑暗不見得完全無光,也可以是在市井繁華背後遇見的一種荒涼。
與其說,陳逸恩帶我們看見了他心底最幽微的角落,還不如說,他恍若如入無人之境地照見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傷痕,也讓你我想起,我們曾經多麼勇敢地走過那些背光的時刻,找到屬於自己的良辰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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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新人新視野演出場次】
臺北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
12/05(五) pm7:30
12/06(六) pm2:30 & 7:30
12/07(日) pm2:30
高雄正港小劇場
12/13 (六)pm2:30 & pm7:30
員林演藝廳小劇場(彰化縣員林鎮中正路2巷99號 )
12/20 (六)pm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