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線性的去框實驗平台──表演藝術新人新視野專案補助計畫
2015
12
01
文|洪玉盈
國藝20——歷年補助專案回顧(一)
優秀的創作人才需要時間的承載,而新人新視野專案則提供了新生代的藝術工作者一個發表的展演平台,並開放更多的實驗空間,以此激盪出深具潛力的創新演出。

「繼莎士比亞後四百年來,英國劇作家斷層不是很嚴重嗎?正因為創作人才是不穩定的,所以更需要穩定的制度。」表演類評審王嘉明一語貫穿新人新視野專案的精神核心。

入選首屆新人新視野專案的新生代創作者謝杰樺,作品《Anarchy 1980》為呈現暴力美學的肢體劇場。

國藝會「表演藝術新人新視野專案」自2008年開辦以來,已補助導演、編舞者、作曲者,共42位甫出校門五年內的新銳創作者,提供製作經費、演出舞台、宣傳、行政與技術的統籌;八年來,機制與形式幾經變革,補助金額自每人15萬提高至50萬,件數從每類七至八件減為二至三件;演出舞台自實驗劇場、文山劇場至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並新增外縣市三地巡演。

王嘉明認為新人新視野提供資金與舞台,使創作者免去諸多行政關卡專心創作的立意固然好,然而諸如找資金敲場地的雜事與作品呈現往往是一體相連,成團之後能否兼顧細瑣且持續創作更需要的是熱情:「許多人後來都不再創作了,我認為那和環境無關,主要是衝勁。」

獲補助創作者李銘宸,作品《Dear all》獲選第十二屆台新藝術獎年度前五大。

在王嘉明評選的過程中,題材的趣味性是主要直覺,而他記憶所及中,多數入選的作品,趣味是有,但執行力多半不足,概念多留在腦袋無以從肢體中展現,他認為概念與呈現難免有閃過之處,但執行力本身即是一種力道,他特別提及2013年以劇作《Dear all》入選的李銘宸,其元素看似鬆散,於結構和時間卻十足掌握,讓他覺得十分帶勁。然而,對王嘉明來說,創作這檔事,涉及的面向太廣,是很難給建議的:「每個人鋪陳時間的方式不同,再則,光是文字的深意就各有領會,何況空間、動作、音樂、身體的質料等等,涉及的層面太多了。」

創作者於題材及形式上的表現,多寡受社會氛圍所影響,談及「新舊」,王嘉明拋出了「非線性」的觀點思維:「『新』這件事關乎到『線性』,對我來說,創作中的線性因素並不那麼重要,『新人新視野』不管是年紀或觀點都不是重點。」;他也認為「想不想做」遠比求新來得重要,一昧的求新反而老套:「新的概念對我來說太舊了!我從不覺得年輕人的觀點就比較嫩比較新,有些人很年輕東西就很僵化,經驗少作品也不見得比較差,比方碧娜˙鮑許的《穆勒咖啡館》又或者瑪姬˙瑪漢十年前的作品,比起現在仍毫不遜色。」

創作在時間的軸上並非直線前進,回頭看原初的作品再發現的「新」,也是一種「新」,許多人早期的作品,「狠勁」反而較足,後來因顧及票房、能見度、美學等等不自覺的擔心,作品反而愈趨保守,這也是王嘉明時時警惕自己的,對他來說無來由、沒道理的東西更是迷人:「『莫名其妙』這件事對創作者來說太重要了,講邏輯就是僵化的開始。」

獲補創作者劉彥成,作品《一個房間》以群舞探尋存在感的追求,而後夥同李銘宸一同前進法國外亞維儂藝術節演出。

對應王嘉明的非線性觀點,舞蹈類的評委何曉玫則說:「『新』這件事不適合在『新人新視野』中被討論,鎖定音樂、戲劇、舞蹈是在三種不同的形式中尋找跨界的可能,被鎖定的每個青年世代都有想說的話,有各自的語言,關鍵在於能否藉此平台整理出自己的方向。」在台灣,舞蹈教育與其他國家相比,有完整的階段性和連續性,足以展現舞者的能力,但創作人才需要時間的承載,新人新視野的存在是肯定的,無論以何種形式,這些年她經常思索著如何做對學生才是最好:「既然新人新視野針對的是具有潛力的年輕人,就應該開放更多實驗空間。」

除此,何曉玫也指出行政人才的匱乏是表演藝術團體的共同困境,僅僅憑藉著熱情,難以支撐行政細瑣對職涯的消耗,以致人事來去流動頻繁,創作者不免落入身兼多職的處境。新人新視野補助資金也提供排練場和舞台,於演出事宜的接洽應對雖為創作者省事許多,仍具有學習觀摩的啟發作用:「過程中,創作者須彼此協調,須與製作人磨合,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他們都想做到最好。」而何曉玫在參與評選的過程中也發現,新人新視野為同一世代者所建立的橫向連結:「他們在相互激盪中,培養出革命情感,有的後來合作成團,又或像戲劇類的李銘宸和舞蹈類的劉彥成就一起去了亞維儂表演。」

何曉玫認同補助與創作同樣需要結果論,然而實驗與驚喜的相對論是創作的本質,在遊戲規則中若儘可能褪去不必要的框架,即使呈現上略有粗糙、衝突或矛盾,反而更顯生命力,過於急迫的腳步會影響創作的品質。

關於將補助的件數縮減而提高補助的金額,是好是壞?何曉玫認為,小額的補助是較為貼近現實的,鎖定新人創作的實驗價值,並非得架設在大排場上,在資源有限的狀態下自我衝撞,創意有時更容易被激發。又比方在節目檔次的設計上,可以有更多的可變性,不必為了將時間填滿而把表演集中在同個晚上,作品的句點下在哪裡,非定調在某種形式。

獲補助創作者董怡芬,其作品《我沒有說》於發表之後,曾兩度受邀至西班牙舞蹈節演出。

何曉玫對音樂、戲劇、舞蹈橫向連結的力量,有很深的期許,盼能藉由新人新視野的發酵,激起多方的創作平台跳板,她建議新人新視野可以組一觀察團作為顧問或另成一種驗收的方式,除了國藝會既有的演後座談、藝評台的評論發表,亦能藉由觀察團較長時間追蹤報導的形式結合媒體來擴大宣傳。

在多位以新人新視野為開端,躍上國際舞台的優秀編舞家中,何曉玫以董怡芬為例,其作品《我沒有說》在新人新視野嶄露頭角之後,二度受邀至西班牙舞蹈節演出,現在已身兼獨立編舞者、跨界表演者、舞蹈老師等多種身分,並多次與動見体劇團和舞蹈空間舞團合作。正因為何曉玫看見新人新視野作為一個指標,讓青年創作者有所方向,進入一個新的層級,關於補助對象為「畢業五年內」的限定,五年後是否就毋須補助,新人又該往哪裡去,她相信在文化環境的機制中,創作者自會慢慢找到新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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