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曼谷第一個國際兒童劇場藝術節:專訪BICT Fest總監與製作人
2020
01
31
文|陳佾均
圖|身體氣象館
BICT從節目到工作坊活動都是同時為小孩和成人一起設計的,邀請對象從不只縮限於兒童藝術節或兒少劇場的節目。「以前有些活動,家長會把孩子放著自己就買東西去了。父母需要一點時間去理解,這些活動同時也是給他們參與的」,總監Adjjima說,「讓孩子見到大人投入,知道成人並不是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點很重要」。

兩年一度的曼谷國際兒童劇場藝術節(Bangkok International Children’s Theatre Festival,以下簡稱BICT)是泰國第一個含納國際製作的兒童劇場藝術節。自2016年首度舉行,兩屆以來,不僅觀眾人數從兩千多人持續成長至四千多人,且已帶來十餘檔主題與表現各異的作品,分別來自包括印尼、日本、以色列、比利時、葡萄牙等十個不同國家。藉「ARTWAVE—台灣國際藝術網絡平台」邀請其製作人Pavinee Ae Samakkabutr訪台之際,我們同時採訪了她和藝術節總監Adjjima Na Patalung,進一步了解BICT過去三年多來的實踐經驗與提問,以及未來的方向。

曼谷國際兒童劇場藝術節(BICT)製作人Pavinee Ae Samakkabutr(右2)與飛人集社劇團交流。

藝術節作為交流平台  拓展對兒少劇場的認知

國際邀演往往需要較高的經費支援,而泰國並沒有國家的藝文補助政策來支持藝術節的籌辦,在這樣的情況下,BICT卻選擇在首屆的八個節目中就有五檔是國際節目,強調藝術節作為交流平台的設定。「我在倫敦時曾在知名的偶戲與兒少劇團Theatre Rites當過兩年導演助理」,總監Adjjima說,「在那之前我對這個領域一無所知,原來給兒童與青少年的劇場也可以是限地(site-specific)的舞蹈作品,或是帶著孩子在廢墟裡漫遊,而且有這麼專業的製作和訓練,投入這麼多時間創作,對我來說很驚人」。

帶著這樣的啟發,策展團隊希望藝術節成為一個可以發展創作者能力的平台,促進泰國社會能認真看待這方面的創作,並拓展成人對於兒少劇場(Theatre for Young Audience,以下簡稱TYA)的認知。「在泰國,社會變革導向的創作是主力,有比較多劇團在進行關於兒少的教育或讓偏鄉孩童擁有平等資源的工作,如油甘子劇團(Makhampom Theatre)。專注在藝術創作的實踐較少。我們希望和推動藝術教育和社會變革的創作者互動,但也希望加強比較沒人做的這個部分」,總監談道。

BICT邀請的作品涉及死亡、移民、叛逆等一般可能不被視為孩子可以處理的主題,形式上也包括舞蹈、新馬戲、默劇、觀眾互動、樂器、偶、物件與影戲等多種創作表現,其中一些也打破一般對於兒少劇場的預設,讓兒少節目不限於偶或故事展演的表現。「童話很好,不過我們也可以思考,在這個時代,要怎麼說一個童話?」。觀眾則從學步的小小孩到大人,創作者到教育者,節目也包括可讓聽障觀眾也一同觀賞的演出。

「我們常談到孩子想像的能力,他們可以處理比我們想像中更複雜的事,不用總是透過成人的眼光」,製作人Pavinee說。比如2018年,藝術節邀請了比利時舞團Kabinet K與泰國專業舞者還有兒童共同透過一週的工作坊,重現了舞團的《馬》(Horses)這個製作,演出讓泰國的創作者也訝異於「原來我們的孩子也可以做到」。「在泰國社會,孩子沒有足夠的發聲空間,社會不認為他們有自己的意見或聲音」,Pavinee說。「共融」(inclusive)的概念在此由打破肢障、族裔或階級之間藩籬的脈絡,進一步拓展到對孩童主體的肯認,創造和孩子不同的互動方式。

Pavinee Ae Samakkabutr(中坐者)於兩廳院主辦的Asia Connection論壇現場分享BICT藝術節。

「讓孩子見到大人投入很重要」

BICT從節目到工作坊活動都是同時為小孩和成人一起設計的,總監也提到,自己在策劃時,邀請對象從來不只縮限於兒童藝術節或兒少劇場的節目。「以前有些活動,家長會把孩子放著自己就買東西去了。父母需要一點時間去理解,這些活動同時也是給他們參與的」,Adjjima說,「讓孩子見到大人投入,知道成人並不是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點很重要」,她補充。藝術節透過表演藝術與親密氛圍(各節目的觀眾人數從八組親子到兩百人左右),讓小孩與大人有機會一起度過共同感受與思考的經驗,一種不同於「迪士尼」的經驗,「迪士尼那樣的產品導向也不是就不好,畢竟我們活在資本主義的世界裡,但我們希望可以提供一個不一樣的選項」,總監說道。

由此可見,除了透過與國際作品的觀摩交流拓展對於兒少劇場實踐的想像,BICT也致力於讓成人和小孩之間有更多互動,並讓孩子接觸到高品質的創作,與平權的世界觀。「所以我們讓一個大人與小孩一起演出、準備約十天的作品作為我們的開幕節目,而不是邀請一個知名大團來開幕」,Pavinee說。她繼續補充,「我們想觀察我們的社會和孩子想要什麼,在新的一年,我們計畫由孩子針對我們三場showcase的節目給予回饋」。一步一步,BICT希望從策劃到製作打開兒童與青少年在不同層次的參與,並不忘記要保持一個孩子喜愛、能享受其中的藝術節。

Pavinee Ae Samakkabutr(中)拜訪臺北表演藝術中心臺北兒童藝術節團隊。

推進不同層次的連結:工作坊、論壇、亞洲兒少劇場網絡

BICT的節目時常與創作者或民眾的工作坊結合,此外也有論壇和講座,比如2018年的規劃包括了集合日本和蘇格蘭歷時較久的國際兒少劇場節,和泰國與新加坡新創的藝術節策劃者,共同討論國際交流的影響與兒少劇場的未來發展。其他還有關於共融、或是新馬戲在兒少劇場的拓展等主題,讓劇場創作者,以及與兒少工作的其他人士,包括老師、托育人員或家長,都能有討論交流、拓展想法的機會。

兩年一度的架構,也讓藝術節在沒有舉辦演出節目的「gap year」裡有更多空間進行連結和延續的工作。比如在2017年,便邀請有經驗的兒少劇場創作者,和有興趣進入這塊領域的其他創作者分享的工作坊;或是邀請兒童心理師,支援想和兒童工作的劇場工作者,讓他們更知道如何與孩子共事。在gap year中,也會邀請國際創作者來進行交流,讓藝術節在展演之外,能更穩定地深化對於兒少劇場的理念與實踐。

透過藝術節連年邀約的印尼紙月亮偶劇團(Papermoon Puppet Theatre),策展團隊認識了沖繩的「ricca ricca*festa」國際兒少劇場藝術節,參與了由其主辦的亞洲兒少劇場網絡(Asian TYA Network,後發展為東南亞兒少劇場網絡,South East Asia TYA Network)。並在與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The Japan Foundation)的合作下,在去年的藝術節中舉辦東南亞兒少劇場的會議,了解彼此的實踐和處境。Ajjima和Pavinee都談到,除了新加坡和日本之外,東南亞國家普遍都缺乏國家資源的支援,實踐者也需要更多的訓練,不僅是創作上,在製作上也是,因為這方面在當地還不被視為是一門專業,這是他們透過藝術節這個國際平台希望能繼續推動的。在資源之外,東南亞各國兒少劇場的發展也都同時要面對當代與傳統的隔閡,以及教育和藝術創作上的平衡。

Pavinee Ae Samakkabutr(左)與擅長物件劇場的台灣藝術家曾彥婷交流。

面對資源問題的沉澱與轉向

由於資金必須自籌,BICT目前也面臨經費不穩的挑戰。在沒有公家補助的情況下,目前的規模確實為接下來的運作造成負擔,團隊人力也有不足的狀況。然而,團隊將這個階段視為轉向的契機,希望可以更加瞭解泰國走入社區的兒少創作實踐,尤其是走出曼谷,去了解泰國其他實踐者在社會教育方面進行的狀況。Pavinee認為,「第一年我從歐洲團隊的演出與工作過程中,學到很多觀點和工作方法,我們在東南亞雖沒有很多『知識』的累積,但有自己製作給孩子看作品的方法。我們必須要多學關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我們會繼續這種知識交流,並思考如何創作一個在地可以一起學習發展的平台」。

由於台灣目前並未參與前述東南亞兒少劇場網絡,這次參訪也是Pavinee首度有機會認識台灣的實踐,與無獨有偶、飛人集社等團隊進行會面。對於無獨有偶在利澤國際偶戲藝術村可以維持團務,並展開駐村、實驗室等平台,並和當地社區溝通交流,Pavinee非常欽佩,「肯定是因為很大的熱情,才能如此專注在製偶、操偶的技巧,並維持了這麼長時間」,她說道。而飛人集社「超親密小戲節」的展演方式,自然結合了社區互動與創作資源連結分享,也為即將由較大展演規模走向社區的BICT,帶來新的啟發。

Pavinee Ae Samakkabutr(中)參訪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於宜蘭經營的利澤國際偶戲藝術村。

「BICT兩屆的方向很不一樣,先是比較激進,後來這年比較多情感、比較柔軟,每年都有驚喜」,總監表示。她認為BICT現階段應該是開放的、享受變化,她並不希望觀眾認為策展上有一個特定的方向,「還有那麼多好作品與不同的美學等待我們去探索」。三年多來,觀眾開放、正面的回應,展現了對於希望有不同作品和創作實踐可以參與的期待。「明年我們有這樣的轉向不代表之後不會再回到之前那樣的藝術節,我們這是在這個困難的時機點重整腳步」,總監表示,「我想多了解泰國,讓我自己成為更理解泰國的策展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