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朵花,我們便能擁有所有──両両製造聚團的寶寶劇場
2016
05
25
文|洪菁珮
圖|両両製造聚團提供
我們早已記不得在母體中漂浮的那種安穩和輕盈,也忘記了初落地時,舉起軟綿綿的手抵抗地心引力要費盡全身力氣……思想複雜的大人在這之中往往感受到的更多,或許只因我們被喚起了那些純粹。

很難一句話或一個詞語,形容這三十分鐘的《我們需要一朵花》給我的感受。不只是溫暖或是自然、純粹的、流動的情感,也或許用藝術總監左涵潔受訪時提到的「愉悅」更適合。

漂浮

「好暗喔!」「亮亮的!」

隨著開場前燈光漸暗,登陸倒數的音樂帶著我們來到這片與寶寶共處的世界。這是一個由純白色高低紙箱所圍繞的空間,表演者與大小觀眾們一起在這裡移動、穿梭,兩歲以內的孩子們沒有拘束的在軟軟的地墊爬著、走著;多數小孩的父母們,則是靜靜依靠在牆邊,用眼神守護著他們的寶貝。角落有一顆長滿充飽氣的塑膠袋為樹葉的大樹,橘黃色與藍色的投射燈,幽微且淺淺的照耀著,穿過樹梢、光落到這片空間裡。

「妳怎麼躺著?」「妳爲什麼躺在地上?」

穿著紗質澎澎裙的小妹妹,蹲在表演者的旁邊童語問著她。舞者綣曲著身體緩慢的滾動著,張開手畫了半圓,輕輕撫過躺在她身旁的寶寶,然後隨著慢慢坐起弓著的肢體律動,悄悄的、輕柔地環抱了孩子。

《我們需要一朵花》演出劇照。

地心引力

樹升高了,膨脹的塑膠袋又變成了像雲一般高掛。孩子伸手跳起來叫著,試著測量他們之間的高度。表演者摘下了幾朵雲在場中傳遞,它們輕柔的飄浮落地。

場內滾進了好多顆透明的球,從排球一般大小的、到可以把人裝進去的好大好大的球。寶寶們推著大球、或抱著小球用嘴巴啃咬著,他們因為這滾動的、有彈性的、透明的物體而欣喜著。大寶寶拿著球遞給身旁不認識的小寶寶,再伸手去接了另一顆。他們分享與傳遞著這份快樂。

施展魔法的能力

両両製造聚團為六個月到兩歲的寶寶而設計的肢體劇場《我們需要一朵花》,破除了舞台的隔籬,每場次觀眾人數僅設定25至30人,觀眾在舞台裡、在戲劇裡,在這場互動的表演藝術裡。聚團共同創辦人、也是本劇的技術總監吳維緯說到,雖然參考了許多國外寶寶劇場的經驗,但能為寶寶們帶來什麼刺激與效果,其實都是出於猜測。嬰兒之於沒有育兒經驗的多數團隊成員來說,就像是外星人一樣,「我們其實真的不知道寶寶們在想什麼,就像隔著一個大泡泡在看他們」,所以製作會議的討論常常無法具體、不著邊際的,而這些服裝、動作、場景、燈光或音樂,都出自於想像,例如,「水獺蓋房子」的音樂。

提出申請這次計劃的另一位創團人、亦是本劇藝術總監左涵潔,也是團隊中少數有育兒經驗的媽媽,創作時她帶著當時僅六個月的女兒雁雁一起參與這次的製作,一路陪著孩子成長變化,而女兒似乎也成為了創作團隊的一員,對戲劇的反應直接提供劇團做為調整的依據。

為六個月到兩歲的寶寶而設計的《我們需要一朵花》,破除舞台的隔籬。

両両製造聚團為六個月到兩歲的寶寶而設計的肢體劇場《我們需要一朵花》,破除了舞台的隔籬,每場次觀眾人數僅設定25至30人,觀眾在舞台裡、在戲劇裡,在這場互動的表演藝術裡。聚團共同創辦人、也是本劇的技術總監吳維緯說到,雖然參考了許多國外寶寶劇場的經驗,但能為寶寶們帶來什麼刺激與效果,其實都是出於猜測。嬰兒之於沒有育兒經驗的多數團隊成員來說,就像是外星人一樣,「我們其實真的不知道寶寶們在想什麼,就像隔著一個大泡泡在看他們」,所以製作會議的討論常常無法具體、不著邊際的,而這些服裝、動作、場景、燈光或音樂,都出自於想像,例如,「水獺蓋房子」的音樂。

提出申請這次計劃的另一位創團人、亦是本劇藝術總監左涵潔,也是團隊中少數有育兒經驗的媽媽,創作時她帶著當時僅六個月的女兒雁雁一起參與這次的製作,一路陪著孩子成長變化,而女兒似乎也成為了創作團隊的一員,對戲劇的反應直接提供劇團做為調整的依據。

製作團隊花了很多時間在沙盤推演如何對待觀眾、家長、小孩,破除大家對表演者的距離。

除了想像以外,兩位提到,一開始製作團隊花了很多時間在沙盤推演如何對待觀眾、家長、小孩,破除大家對表演者的距離,特別是怎麼去與父母互動,讓父母放心安心的把孩子交給劇場。因此在表演開始前,觀眾已經先進到空間裡一起玩耍、與表演者熟悉,彼此溝通並且建立信任。而舞者更是費盡心思的做好準備,她們需要全神關注肢體的移動位置,避免動作可能不小心傷害到正在空間裡爬行或奔跑的孩子,也因為如此,雖是只有短短三十分鐘的表演,表演者卻需要耗盡極大心力。

舞台空間裡的佈景設計道具都來自生活可見的材料,例如紙箱、塑膠袋、紅豆做成的沙鈴……。場上孩子們好奇著、觀察著這些光影、聲音、動作、有趣的道具。左涵潔提醒說,我們常常忘記了孩子需要的是打開感官去認識與感受世界,而不是被規定被教育。不需要上千元的教具,只要簡單的一個塑膠袋和一盞燈,就能讓孩子們充滿驚喜。光的移動、顏色變換、塑膠袋的聲音…,這個劇場,只是把這些東西再強調出來而已。「我們常常忘記了自己有施展魔法的能力」,左涵潔說,而這一切其實只需要「相信」而已。

裝飾你的心

紙箱亮了起來,每個箱子裡都是不同的動物剪影。人偶走著、跳著、游著,進到了城市之光裡。他看著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彷彿人生的某個階段。

在這齣劇中,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有所連結的地方。正因為這齣劇的起點與主旨,是來自一首義大利兒歌《需要一朵花》,提醒我們不忘回溯事物的源頭、不忘萬物連結的奇妙:

每天發生的事情都在講述著一些秘密
只有留心聆聽和觀察的人才能明白
為了有一張桌子,需要一根木頭
為了有一根木頭,需要一棵樹
為了有一棵樹,需要一粒種子
為了有一粒種子,需要一個果實
為了有一個果實,需要一朵花
需要一朵花,需要一朵花
為了有一張桌子,需要一朵花
為了有一朵花朵,需要一根樹枝
為了有一根樹枝,需要一棵樹
為了有一棵樹,需要一片樹林
為了有一片樹林,需要一座山
為了有一座山,需要一個地球
為了有一個地球,需要一朵花
為了擁有所有,需要一朵花

表演者以緩慢穩定的表演節奏,給予對於環境極為敏感的寶寶們安定感。両両試圖用寶寶的速度與視角來建構這次的劇場,更給予寶寶許多主動參與的可能。這次所有的場次裡,沒有一個孩子產生負面的情緒表現。我想是因為在這樣純潔安全而舒服的環境裡,孩子們根本不需要尖叫或哭鬧,以抵抗大人對孩童所建構的那些拘束發出奮力抗議。

在這個令人放鬆的場域裡,因為寶寶如此單純的與周遭環境、與彼此互動,那些笑容、好奇的表情與反應,也直接的感染了陪伴的大人們。大人跟著卸下緊繃的心房而柔軟起來,自在的讓情感流動,跟著孩子的驚喜的眼神和讚嘆的聲音,一起回到最初的美好。我們早已記不得在母體中漂浮的那種安穩和輕盈,也忘記了初落地時,舉起軟綿綿的手抵抗地心引力要費盡全身力氣,忘記了初見一陣雨就讓我們驚喜到發顫,忘記迎向人群時要不畏一切的勇氣。思想複雜的大人在這之中往往感受到的更多,或許只因我們被喚起了那些純粹。

《我們需要一朵花》來自一首義大利兒歌,提醒我們不忘回溯事物的源頭、不忘萬物連結的奇妙。

需要一朵花

過去曾是稻草人舞團的舞者、也擔任執行製作與編舞工作的左涵潔,融合了舞蹈及外文系戲劇的養分,兩年前與多年來在劇場擔任舞台監督、編導,也做策展的吳維緯,共同創辦成立「両両製造聚團」。兩人認識後因為一起在樹德科大共事製作戲劇,除了成為朋友,也發現彼此在劇場工作上異常的契合。隨著左涵潔懷孕生下女兒,首次推出的寶寶劇場《我們需要一朵花》在高雄首演,演出結束後也獲得極佳的迴響。

做為藝術新秀的補助對象,我想這個投注並非把焦點放在他們是否是業界新人,而是兩人成立的新團隊所能乘載並發展的新穎想法與實驗。劇團名稱「両両」如秤一般平衡而有重量的雙數,字裏轉達的意念就像是造一座山,而以「聚團」更令人期待能群聚起更多不同事物與人。

除了両両,吳維緯也和友人成立高雄市藝起文化基金會,搭建高雄的表演藝術平台。在南部從事藝術文化工作並不容易,然而資源少、訊息單純的環境,也讓他們可以回歸好好的生活,拾起思考的空間,擁抱做更多嘗試的開放性。吳維緯與左涵潔說,他們一直關注的都是與人、與社會的連結,包括存在的價值、自身的定位;你從哪裡來、你是什麼人,它們不斷對兩人叩問,也將以此為團隊的創作命題。

從回答問題而非特定形式去定義両両製造聚團,未來不只是寶寶劇場、又或是現代劇場,甚至是與時裝秀型態的結合(兩人偷偷地透露計劃中的構想),也讓両両製造聚團未來的種種可能令人更加期待。而這次獲得極大鼓勵的《我們需要一朵花》寶寶劇場,未來也可能從高雄出發,在台灣其他地方巡迴演出,將這份感動繼續在其他地方發生。

吳維緯(左)與左涵潔(右)。